塞北的大地进入了七月也是炎热无比。家里种的地大部分在北岗,头遍地已快铲完,前一天只留下两垅。天一放亮,爷爷就让我和五叔去铲剩下的两垅地。
松嫩平原的农民有个习惯,早晨一出工,无论田头离家是远是近多半中午都不回来吃饭,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我是家里的小半拉子,以干一些杂活或补缺为主。大人们下地之后,我的任务是要在晌午来到之前,把水和米饭担到地里。我把锄头和扁担放在一起,一头儿担个水罐,另一头儿担个装着米饭的水罐,从村头往地头走去。
乡下人喜欢喝凉水,我把刚刚打上来的冰凉的井水倒进水罐,用衣服盖上罐口,快步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到了地头,在那方圆几里地唯一的一棵红毛柳树下,放下了扁担。我看时辰还没到晌午,又钻进地里,铲起地来。
到了中午,五叔让我去拿水罐,我揉着酸痛的略膊往地头走。还没等走到地头,就听到有响动声,等我走出玉米地一看,一只青灰色的母狼脖子上套着水罐瓶正焦急地在地头上来回乱窜。我立即明白了,它一定是想去吃水罐里的米饭,结果因为罐口小,卡住了头,拔不出来,水和米饭洒了一地。我正不知所措时,身后响起了五叔的声音,“你在那儿傻愣着干啥,还不拿扁担打它。”这才提醒了我,我拾起扁担向狼的头部打去,只听咣当一声,卡在狼头上的水罐打碎了,留下—圈水罐脖儿还有一条我系在水罐上的红腰带。狼一惊,带着这些家什跑掉了。五叔在后面不停地埋怨我,说我什么事也干不了。我很难过,那条腰带,是妈妈为我过生日,用苎麻和马尾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编成的。
到了深秋,春天生的小猪崽也长成大猪了。这时正好是狼抓秋膘的时候,这时候狼最爱进屯。爷爷不让我下地,嘱咐我和八叔专门插猪圈。我们把一人高的树枝、秸秆等插在半人多高的猪圈土墙上,再挂上各种伪装的绳套,狼最怕绳索之类的东西。
一天夜里,狼闹得很厉害,院子里不断传出狼嗥声和撞击木桩子的响声。我们对这些响动早已习以为常,谁也没有出去看。第二天早上,就听到大人们嚷嚷,说一只狼套在猪圈的桩子上,吊死了。我跑出去一看,一只青灰色母狼,脖子被一条红带子紧紧勒着,挂在猪圈的木桩上。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上次我敲碎水罐放跑的那只狼,因为我看见了它脖子上的红腰带,正是那条腰带把狼套在了树桩上。为了这条腰带,妈妈骂了我好几次,说我是败家子、不成材,这回我可得把腰带解下来。我这么想着,就一个箭步蹿到墙头上,去解吊在狼身上的腰带。这时七叔走过来,他右手拿一把刀,左手挽着袖子,大声喊着不让我解腰带,他要扒狼皮。七叔的话音未落,我已经解开了红腰带,这只约有百十斤重的狼扑通一声从桩子上掉下来。七叔还想把狼重新吊起来,他弯下腰,刚刚抓住狼的耳朵,那只狼呼地一下跳起来,七叔一把没有抓住,狼的耳朵被七叔手中的刀削去了一半,它飞快地跑着消失在房后的草丛中。这狡猾的家伙装死,让我们又一次上了它的当。
北国荒原的春季是困苦的,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的生灵都得忍受煎熬,就连田鼠也得饿着肚子。贮藏一冬的浆果都吃光了,新的草根还没有生发出来,小生物们只好躲在洞穴里。荒原上的狼什么都觅不到,只能寻找一些荒野里的牛粪和马粪充饥,饥饿难耐时,狼就大着胆子窜到屯里偷食刚刚出生的仔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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