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的舌尖尖终于分开之后,二嫂轻声说:“我这两天正忙着想给墩子定个媳妇,你说行吗?”
“有人愿跟?”实忠在椅上坐下,把一块卷着的衣料在桌上放好,“给你和芝儿买的。”
“我看中了村里的环环姑娘,她不愿,可我想我能把这事办成!”二嫂理齐被弄乱的鬓发,语气中满是自信。
实忠没再说话,只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我已经知道有关环环家的两桩事,一桩,环环想跟村西头老周家的二儿子金海,”二嫂汇报似的开口说,“金海家对这事还没上心;另一桩,环环爹去年想靠烤烟叶发财,从信用社贷款六千块修个烤烟炉,谁知第一炉就失火把炉子毁了,收的青烟叶大部分被沤烂,把六千块全赔了进去,前些天信用社在催贷款——”
“这些你别给我说,”实忠笑着把她的话截断,“墩子不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我不便插言,将来给芝儿找女婿时我再拿主意。”说罢起身,走一步又嬉笑着回头:“我夜里来?”
二嫂的脸红了一下,低低地答:“你记着先看院门外的笤帚!”
那天的晚饭吃完时,二嫂装作随口对丈夫提起似的说:“听说今晚南边范庄的汇丰酒馆里来了帮说坠子书的,说‘樊梨花’说得好极了!”“真的?”二东一听兴致来了,急忙问。二嫂此时又眉头一皱:“我也是听人说的,真不真不知道,反正你不能去!三里来地,你拄个拐杖能去成?”“哟!”郜二东一顿拐杖,“别说三里地,就是十里我也不怕!”“要是这消息不准的话,你可要快去快回,不能又在那里喝开了!”二嫂假装生气地交代。“给我点钱吧。”郜二东笑着向二嫂伸手。自油坊办成后,家里的钱从来都是二嫂管,郜二东每次出门喝酒听戏,都是先要零钱。二嫂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拾元的票子朝他一扔:“没零钱了,就拿这张去,可不能都喝光!”
郜二东捏起钱就兴高采烈地往外晃。
二嫂安顿好儿子和女儿睡下后,伸手在院门外放了个笤帚。不久,一个黑影熟练地推开院门,溜进了二嫂的睡屋……
六
当落日把香魂塘水浸成红色的时候,香魂油坊一天的主要工作算是基本做完,十几缸新出的香油正放在棚里做最后的澄清沉淀,预备晚饭后进行包装。这时,工人们边在晚风中歇息边为第二天的活路作准备:整理芝麻。这时辰,二嫂总要人在塘边的平地上铺几块帆布,把几十袋芝麻倒在上边,让人们脱光双脚上去,先用手把其中看得见的土粒石块拣出,再用微风机筛去芝麻上的微尘。这活儿很轻,人们可以边干边说笑,倒也惬意。平日,二嫂和大伙在一起干这活时,少不了同大伙说笑几句,活跃活跃气氛,联络一下同工人们的感情。但今儿个二嫂一声没吭,一边心不在焉拨弄着脸前的芝麻,一边用双眼不停地朝香魂塘西头那条田野通村庄的小路瞅。
她在等待那个叫金海的小伙。她已经观察到了,每天的这个时候,在地里干活的金海要经由这条小路回家。她要在这里拦住他,要同他进行一次不像是有意安排的谈话,这是她整个计划中的第一步!
风从塘那边刮来,大约是添了几分水汽,显得湿润而清凉;天光在缓缓变暗,像只马翼雀从远处的田野飞来,落在香魂塘边的杨树棵里;做活的人们开始返村,有人边走边含
含糊糊地唱。二嫂终于看见那个叫金海的小伙出现在塘边小路上,双眼顿时一亮,随即起身,装着去塘边洗手时看见金海,亲热地招呼:“收工了?”
“嗯,二婶。”那金海听见招呼,忙抬头答应。
二嫂走前几步,打量着这个平日不太留意的小伙。嗬,这小伙是长得不错,平头、方脸、大眼、偏高的身个、黑红的肤色,给人一种健壮机灵的感觉,环环看中了他,是有几分眼力。“做地里活累吗?”二嫂关切地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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