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原书》:
曹喜贵临死的头几个晚上,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她的身子说这么好的地,可我种不了了。又说我家宗脉不旺,几代单传,原想着要让你给我们曹家生一个庄子哩,我做庄主,老先人该多自豪。就在曹喜贵走的那天早晨,曹喜贵说你给我洗洗身子吧。她说前天才洗过。曹喜贵说你再给我洗洗吧,让我干干净净的……多好。又说这一年的时间,洗澡洗上瘾了,不洗总觉得身上不对劲儿。石榴就热了水又给洗了一遍,在洗身子的时候,曹喜贵说你跟刘承信过活吧。她说你说啥呢,这些日子盐吃得少,嘴里淡得没味儿。曹喜贵说刘承信这人以前没感觉,这段时日我看出来,是个背重的人,牢靠的人,跟了她你不会受罪。她说你再说我就不给你洗了。曹喜贵捏着她的手说听我的话,跟他过吧,我这么活下去就是个活死人,活着有啥意思。我只有一个念想,你们以后生下儿子,给我曹家指上一个,开门立户,我就感激不尽了。又说刘承信宗脉旺,他爹生了他弟兄五个,刘承信结婚五年就生了三个儿子,你是一块好地,你们定能生出更多的儿子来。又说对你们来说,这不是啥事,就是指个姓的事,娃还是你们的娃。她端着水出去的时候,曹喜贵说拜托了。等她倒了水回来,曹喜贵已把一根木橛钉进自己的太阳穴里去了。
对于刘承信,她看到这个人的背重与善良,她一点都不嫌弃他,甚至从心里讲,她觉得这是个比曹喜贵更背重的男人,一辈子靠在他身上更踏实。那夜他抚摸她时,他身上浓重的汗酸味儿让她陷入痛苦而恐惧的记忆,她浑身痉挛颤抖僵硬,那是一种她控制不了的反应。接受一个陌生男人,她需要抹去童年那件事的阴影,这需要时间。
石榴听到了刘承信低沉的叹息在喉咙滚动,就像滚过阴云密布的天空,她知道他误会了,她钻进了他的被窝,贴在他的怀里,枕在他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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