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转溪桥》:
二柱从小学、初中直到高中,在班上一直都是前三名。老师夸他聪明刻苦,邻居说他将来一定有出息。娘哭着说:“这学不上咋办呀!”可这学不能再上了!奶奶卧病三年,前前后后欠下一万多元的债,命没保住,前几天去世了。娘天天愁得直发呆。他是家里的男子汉,总不能眼瞅着让娘倒下吧!前程再要紧也得把眼前的坎儿迈过去。就这样二柱决定不上学了,出去打工挣钱还债。他认准的事,十头老牛也拉不回来。
还在二柱刚刚上学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念想:哥如果不丢,爹就不会死;爹如果还活着,娘就不会受罪。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就只有一个愿望,让娘高兴,不让娘受罪。他学习很认真、很刻苦,每次都考一百分,每当把成绩单拿回来,娘都高兴地抱着他亲了又亲,煮鸡蛋给他吃,奶奶也很高兴。这次他决定停学,一遍又一遍地跟娘说:“娘!你放心,你儿子差不了,我要把钱挣回来,然后再去上学,你相信你儿子吧!”
娘哭了一阵也想通了,去吧去吧,这是咱的命,可你上哪儿去?出去总得有个地方奔吧!去找崔二叔吧,咱信得过他。好歹有个照应。
崔二叔年轻时就干木匠,和二柱爹张春来一起在公社木器厂当过学徒工,两个人感情好。二柱爹死了以后,他可怜孤儿寡母,每年夏收秋种都赶来帮忙,二柱娘尹秀兰非常感激。让他带二柱,尹秀兰心里踏实。
二柱走了两个多小时,仍没找着长虹路桥建筑公司,心里有点儿焦急。他后悔在桃花镇吃中午饭时,饭店门口支着广告牌,上面写着“常年招聘男女服务生,包食宿待遇优厚”。当时有点儿心动,可转而一想,还是按娘说的办,必须先找到崔二叔,不好自作主张。他隐约记得那饭店叫桃花园酒店。如果问一下,说不定人家会留下他。
二柱急急忙忙向前走,他打定主意,天黑了实在找不着崔二叔就在路边困一宿,明天接着找。他边走边安慰自己,心想:怪不得大人们常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恐怕是我二柱出门碰到的第一个难事了,跟娘的难、爹的难比,这算不上难,娘一个妇道人家拖着一个家,管我和奶奶、地里的活儿、家里的事,奶奶经常生病,我要上学,多难啊!哥丢了,爹天南地北地找,茫茫人海哪儿去找?心里该多着急啊!爹长啥样?我只见过全家福上爹的模样,爹到底啥样,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真是猪脑子,爹死的时候,我已三岁了,咋就记不起来呢?听娘说,爹个子高、人长得帅,一身的力气。爹常说:老娘是依靠,老婆和俩儿子是希望,只要想到这个家,干什么活儿都不觉得累,不管干啥活儿,都拼命干,什么难事都挺着,干的木工活儿十里八乡都说好。这时他感觉肚子咕咕直叫,中午只吃了碗面,早已饿了。这儿人生地不熟,他很无奈、很无助,只能耐着性子向前走。二柱鼓励着自己,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儿困难算不了什么,大不了天黑了在路边困一觉,没什么。已走了三四个小时,再过一小时,天就黑了,身上还有十几块钱,吃一两顿饭不成问题,他匆匆忙忙向前走。除了横着竖着的大道,就是高楼大厦,却没看见一家饭店,哪怕是小吃店也没有。正在他着急的时候,突然间一座高高的塔吊上“长虹路桥”四个字赫然映人眼帘,他想应该是崔二叔所在的地方,心里一阵激动,急忙向塔吊走去。
二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真是庆幸,他刚刚还在担心,实在找不着崔二叔,只能露宿街头了,如果碰到了坏人,可咋办?想想心里还是直打怵,要在这么大的建筑工地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想啊,这开发区西起双桥镇东至沙田镇二十公里,南自A08国道北至大小汶山十五公里,都是开发区,到处都是塔吊,满目都是高楼大厦。塔吊转动机器轰鸣,开了锅似的,令人眼花缭乱,要来这地方找人,可想而知有多难。二柱却找到了,他心里一阵激动,脸涨得通红,像得了宝贝似的兴奋。
他走近塔吊,见一位年轻人正在拉线,急忙上前打听:“师傅!崔二叔崔茂增是在这里吗?”
年轻人反问:“是大河乡的吗?”
二柱忙答:“对!是!”
年轻人说:“是在这儿,去工棚拿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等会儿吧!”二柱连声地说:“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二柱好奇地问:“师傅,你干什么活儿啊?”
年轻人答:“电工!”
二柱说:“那敢情好,这活儿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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