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打电话来的是个女人,声音很年轻,说一口学院风的伦敦腔英文,但是尾音带一点点意大利式的卷翘,问我:“庄先生,您有时间和我碰一面吗?”我们约好在我办公楼对面的阿里亚咖啡厅见面,我迟到了几分钟,走进去的时候波比对我比了个V字手势,一边帮我冲拿铁咖啡一边悄悄地说:“你,十一点钟方向,最里面那张台,大美人有没有?”波比是这里的服务生,跟我很熟,年轻男孩子,个子很高,头发又短又刺,瘦瘦的,一条灰黑色带条纹的制服围裙好像长在了他身上,没生意的时候波比话特别多。
我用眼角余光瞟了一下,点点头:“我的约会对象。”波比的下巴掉到了桌面上,他赶快捡起来安安好,拨浪鼓一样摇头:“ohno,就凭你每个月六干块?卖血都不够买她身上那条裙子吧?”我接过热热的拿铁咖啡,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一个月六千块?”波比明察秋毫:“不去隔壁星巴克而非要走远几步来我们店里喝咖啡的,百分之六十以上月薪都在六干块上下,税前税后的区别而已。”果然人情练达皆文章,我对他点点头以示赞许,抽身走到我的十一点钟方向,最里面那张台,径直坐下,听着波比在后面,下巴好像啪嗒又掉了一次的样子。
那个位子坐着一个女人,面前放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块芝士蛋糕,她现在坐的样子,穿的衣服,化的妆,戴的首饰,摆出的神态,随便拿一个傻瓜相机拍下来,就可以贴到任何一本第一流的时尚杂志首页或者中间彩页上去,没有人会觉得不妥。
她身高至少有一米七八,完美的三围和五官。
最奇妙之处在于,甚至你都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哪国人。
她看到我,站起来,微微躬身伸出手:“庄先生,幸会,请叫我薇诺妮卡。”她在这里,和一切都格格不入,包括她的名字,使用的语言,一切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没有跟她握手,只是坐下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有何贵干?”她露出微笑,如果微笑也是一种技巧,显然她受过严格训练,一个微笑能够如同一朵牡丹盛放那么浓艳。
不幸的是,我不喜欢牡丹。
我也不喜欢绝色美女。
今天审计来了,我的整team人现在正在办公室埋头苦干,为了及时打完收工连水都不敢喝免得上厕所。
如果给那群八婆知道我偷偷跑出来跟绝色美女对坐闲聊,上一分钟我还是靓仔,下一分钟我就会升级成公公。
所以我催促了一句:“有话赶紧说,我还得回去上班呢!”她露出困惑神情,好像对“我要去上班”这种纯席丝的说法很意外似的,但一闪即逝,从桌面上推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我老板的名片,他想要见你。”绿色的名片,质感很特别,像真正的叶子,上面有一个带印度风味的名字,还有一个海外的电话号码: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薇诺妮卡解释了一句:“是真正的绿叶纤维制成的,最环保没有之一的产品,在全球都有专利。”这次说的是中文。
我耸耸肩,手指玩弄着那张卡片,然后推回去:“找我做什么?”语气不算特别友善或配合,但薇诺妮卡以一种专业的态度保持着她的笑容,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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