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留学回来,这么多年,他竟一直未婚。“造反派”说:“你是冬天菜地里的一棵葱,蔫了叶子不蔫心。别做梦想讨个‘苏修’老婆了,限你三个月找个贫下中农家的女儿结婚。”三个月后,婚倒是没结,可他变得怪怪的,由原来讲话利利索索变得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后来,人家把他从市里的保密单位弄到县中教书。河到了学校,结巴怎么讲课呢?他几乎成了废人。于是,学校就把他放到后勤处管理学生食堂。这下可算找对了人,他本身就是学理工科的,做事又仔细,学生食堂多年的烂账给他弄得清清楚楚。
其实,学生想听张贤发言,并不是想听他讲什么,而是想过一下参与的“瘾”。当下,学生们可玩儿的东西很多,可那个年代几乎哈都没有。记得当年上小学时,《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等电影被同学们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于是,一些聪明的同学便发明了与电影互动的方法,从中找到一种刺激和乐趣,比如说,当电影中的假武工队长问路说“老大爷,前边是什么庄啊?”时,同学们便憋足劲,眼睛紧紧盯着影幕,鼓起嘴巴一起答应道:“唉!”然后拖长声音:“高家庄——”于是引来一片舒心的欢笑。大家还给这一做法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揩敌人的油,当反动派的爷。”
张贤老师发言是每次批斗会的保留节目,他严肃、虔诚的表情和话语,把自己的卑微、无用与“白专道路”的危害性形象地结合起来了。也只有这时,他才仿佛从现实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每次开会他都要讲小时候他没爹,他娘为了让他读书硬是没有再嫁,而是迂回到离县城不远的娘家,就是为了让他上一所好学校。这是受什么毒害呢?是“受……受……”据同学们说,这个“受”字,他要结巴七下才能接上“受孔孟‘学而优则仕’的毒害”这句话。
于是,早有准备、兴奋起来的那部分同学便开始暗中数数,当数到第七下时,便一起喊“学而优则仕”。这时,会场便会爆发出一片积压在心底、终于找到宣泄通道的大笑,似乎这样会议的效果才真正达到。这时,不论是主持会议的、发言的还是坐在大槐树下的学生都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满足,觉得这会开得不冤枉,会议也就在同学们的嬉笑中结束了。当然,这种事后来是没有了。不知是哪位积极分子到上边告了一状,从此,开批判会时便不再让张贤老师发言了。
……
展开
——著名作家 吴欢
这是一部让我一读就放不下的小说,书中有我们自己青春的影子。
——著名艺术经纪人 沙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