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居京不易
人生旅途风云变幻,谁也免不了有过蹉跎经历。然而对于秦晓斌来说,这段蹉跎岁月似乎来得太匆促,也太漫长了。
两场政治运动——“四清(或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让一个充满激情的大学毕业生蹉跎了整整十年。
当秦晓斌来到革命单位报到之际,也正是他的蹉跎岁月开始之时……
1964年9月,北京金秋的一个早上,一列由南而来的蒸汽列车大呼小叫地驶入北京站。列车刚刚停稳,一群年轻人就迫不及待地携带着行李从5号车厢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奔向出口处。他们是一群同被分配来京并相约同行的浙江大学应届毕业生,其中一个瘦高个子就是材料科学系的秦晓斌。
站外广场停放着标有各单位名称的迎新车辆,还有人举着牌子站在自家车子旁边。同学们各寻其车,很快就各得其所,一个个随车远去。但秦晓斌却被遗弃了,无论怎么找也看不到引他渡航的芦苇。他像昆仑山上一棵草,茫茫然地在广场上驻足而立,尴尬地承受着过路行人的好奇扫描。直到觉得实在无望了,秦晓斌只好无精打采地叫来一辆三轮车,忐忑不安地随车飘荡,去寻访接纳他的那个神秘的“革命工作”单位。
三轮车在北京西郊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挂在小院门口的木牌上写着:钢铁工业部科技情报研究所,这正是秦晓斌被学校分配来的单位。秦晓斌下车后,环顾了一下冷冷清清的四野,真不敢相信已经到了北京,这里与他心目中拥有“十大建筑”的首都相去甚远。更全无想象中那种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建设景象。再看小院里面那一幢安静得如同修道院的小楼,觉得仿佛来到了唐诗中的“寂寞古行宫”。“这难道就是我要度过一生的革命阵地吗?”秦晓斌不禁想起了那首《克拉玛依之歌》:“当年我赶着马群寻找草地到这里勒住马我了望过你……”
突然小院里响起广播操的乐曲,把正在门口张望的秦晓斌吓了一跳。一会儿约莫有数十个干部模样的男男女女从小楼的楼门涌出来,自动在小院里排了数行队,随后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到队伍前面.大声地喊着:“大家准……备好,现在开……始做工……间操!第一节……”口令虽没有权威性,但还是有参考意义。人们一边嘻嘻哈哈地谈笑着,一边我行我索地做着抬胳膊、弯腰、伸腿等一系列动作,与其说是“做操”,还不如说是打哈欠、伸懒腰。做完工间操。有几个人漫步走出院门时,发现了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秦晓斌,就好奇地一齐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向他询问。
“同志,你找谁啊?”
“你在这里等什么人?”
“是找我们情报所的人吧?”
一位较细心的年长女同志,发现了在秦晓斌身后放着的行李,问他说:“你是刚分配来我们所的大学生吧?”
“是的。”秦晓斌怯生生地回答。
“从哪所学校来的?学什么专业?”一位老同志接着问。
“我是从浙江大学材料系毕业的。”看着好几双眼睛如聚光灯般地射到自己身上,秦晓斌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哦!又来了一个名牌大学的。”
“学材料的,那应该是老张的人!”
那位女同志立即转身向院内大声叫了起来:“老张!老张!”老张应声出来,原来就是领操的那位男同志。他走到门口问:“是谁叫……我?”
女同志指着秦晓斌说:“老张,看你又来了一个新兵,快来接人!”
老张过来了,走到秦晓斌跟前,热情地和他握手,仿佛是见到相识已久的朋友:“你就是秦、秦……秦晓斌吧!”
这位老张显然有点口吃,但还是不费力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使秦晓斌不由得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们的张浩主任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人,以后你在他手下工作可得小心啊。”那个女同志又在一旁唠叨起来。
“老刘,别……别多嘴了,快帮……帮我把小……秦的行李拿到我办公室!”老张提起秦晓斌的木箱,指着放在地上的旅行包,断断续续地对那位女同志下达命令。“遵命!”老刘听话地拿起旅行包就走。
秦晓斌不会说推辞的客套话,不好意思地跟在两位老同志的后面。尽管在到京下车的时候受了点接待不周的小委屈,但此刻的秦晓斌却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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