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厚宣说:“殷代历法已经有了闰月,闰月所以调节四时。尧典: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则殷人已有四时的观念,乃毫无问题。”(释殷代末年于四方和四方风的祭祀)又言:
甲骨文的四方和四方风名,由上看来,与四时相配合,也好象有些线索。但是关于四时的字样,则还一直没有被认识出来。甲骨文春秋之义,用作年,并不是说的春天和秋天,夏冬二字,用为夏季、秋季之义者,迄今亦有待发现。
有四季之分期而不见四季之名称,应如何解释这一矛盾?我认为解答这一问题的关键,是应将自然季节与农业季节相区分。东周以后,此两种季已密切不分。但在殷商以前,则很可能二者是不相同的。
杨树达释商代四方名,认为皆与草木有关,即以草木之象区别四时的变化。(胡厚宣先生认为“其说可通”,见《复旦学报》1956年第1期)他认为析者,即取象于草木甲忻茁长。故析即商代春季之名。夹即荚,草木荚实。此为夏季之象,亦即商代夏季之名。夷者杀也。秋气肃杀,故用夷为秋季之名。勺即伏(于省吾说,《甲骨文字释林》),谓万物藏伏。是冬季之象。并用作冬季之名。
故商人称四时之名,实与后世不同,而其根据,则来自对四季自然现象的观察。周人的四季名称则与商人不同。他们可能首先采用了春夏秋冬的称法。汉经学家训四季名称谓:春者屯也,动也。夏者大也,秋者熟也。冬者终也,四名皆与农事有关。
周人农业发达,而商人牧业发达。所以称四季为析、荚、夷、伏,皆取象于草木自然。而周人名四季为春夏秋冬,则根据于农业生产。
在西周,周人仍只祭四方神。《礼·曲礼》:“天子祭四方。”《公羊僖三十一年>:“天子有方望之事。”何休注:“谓望祭四方之神”。另配上一个土神,或称社神。《诗经·小雅·甫田》:,“与我牺羊,以社以方。”郑笺:“秋祭社与四方。”何楷《世本古义》亦谓:“方社祭四方之神及后土”。
逮于晚周,四方神转化为东西南北四帝。四帝配星各主二十八宿中之七宿。此俗应与《尧典》中的四方四季分配“鸟、火、虚、晶”四星有关。但是,自周人把“五”的数字崇拜观念注入了这一系统后,遂将北斗七星别立一主,作为“中宫”,由此而演出新的五方神即五帝的观念。
郭沫若《金文丛考·金文所无考》谓:
“五行之观念,亦为金文所无,金木水火土等文字虽见,然义均实质,绝无神秘之嗅味,因之五行生胜,命德转移及五方五祀之说,均无丝毫痕迹可以征考,《洪范》-文,其名构成意识之产物,与《禹贡》《周易》同,绝非自然发生之文字,亦绝非周初所宜有。”又谓:罗振玉《殷虚契考释·礼制篇》言商代祭有五方帝……余旧亦颇是认此说,然细考实依稀仿佛之说也。此所谓五方帝者,纯属皮傅而已。
这一说法是有坚实根据的。
《史记·封禅书》云:“五帝之祀始于秦”。说秦初只祭四帝,至春秋晚期才增人中央帝成为五帝,这一演变说明四方神转变亦为五帝系统的时期,至早亦应在晚周春秋之世。
三
五方与五帝观念,必待二十八宿与北极(中宫)观念确定以后。天与地的观念是相对应的。天有四方、四神,地也有四岳、四祗。所以商人并没有地之中土观念。他们当时甚至尚没有大地一体的概念。他们所言的“土”,都是很具体的。他们的“中”,也具体地指所处的居邑,而没有大地中心的观念。(对于地“中”何在的问题,直到战国时期还是一个在辩论着的问题。见《庄子·天下》:“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
殷商人多次迁徒,也就说明了他们并没有地中心的概念。但在春秋时天上中宫的概念形成后,地上五岳的概念也相应出现了。这时才有了五方神和五帝的说法。因此,是五数崇拜、方位崇拜、四时崇拜与星象崇拜的结合,最终构成了五宫、五方、五帝的概念。而这一概念的出现,为五行理论,从宗教神学方面准备了条件。
但是,五行学说的出现,还要有一条件,这就是哲学的条件。春秋时出现的五材说正提供了这一条件。
五行观念的质料构成因素,是春秋流行的五材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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