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菜是随着徽商进入上海而兴盛的一个帮派,徽菜馆最早在鸦片战争前就落户上海了。旧时的徽菜馆大多开设在南市、闸北一带,后来逐渐遍布全市,著名的有老醉白园、复兴园、三星园、宴宾楼、民华楼等。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没吃过徽菜的人简直不能算成功人士。直到二十年前,闹市中心还有大富贵和逍遥楼南北呼应,前者前身就是创建于清光绪七年的徽州丹凤楼。如今,逍遥楼已经不知到何处逍遥去了,大富贵还在,但底楼卖熟菜点心的生意相当不错,徽菜则越来越萎缩了。要是在别的饭店看到李鸿章杂碎、葡萄鱼(一道用十几只青鱼眼球做的菜)、三虾豆腐、沙地鲫鱼这类徽帮菜,别管味道是否正宗,赶陕点来尝尝,这已经属于餐桌上的文物了。
豫菜也是较古老的一个菜系,创始于清末民初的梁园致美楼是上海唯一的豫菜馆,当年鲁迅曾“慕名而至”,在这里招待过客人,并在那天的日记里也记上一笔。20世纪90年代初,这家名店因为网点调整而退出历史舞台了。曾经得到老佛爷赏识的黄河鲤鱼焙面成了广陵散,曾烙下北宋都城宫廷菜、官府菜、寺庵菜印记的开封桶子鸡、托烧豆腐、扒猴头、铁锅蛋、陈煮鱼等数十道名菜,今天的小青年就再也吃不到了。
那么湘菜总应该借一点圣者之光大行于市吧。湘菜进入上海不晚、于20世纪20年代,坐落于西藏南路上的岳阳楼是一家标志性的湘菜馆,以油重色浓、酸辣焦麻的风味征服了上海食客,而且在十多年前也挖掘出几款如东安子鸡、腊味合蒸、红白肚尖等传统湘菜,并在广告上写明是老人家身前特别爱吃的菜,希望吸引客食。但这也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才两三年吧,饭店迫于形势,在店门口立起了“狗肉滚三滚,神仙立不稳”的广告,卖起了狗肉火锅。再后来呢?西藏中路拓宽,原址为上海音乐厅移建工程所占,岳阳楼就拆了,也没见它在别处冒出来。当然啦,如今上海滩上湘菜馆又开出了不少,但风味如何就难说啦,哪一家都在卖号称最最正宗的毛家红烧肉。
福建中路上曾经有过一家名字很典雅的饭店一一知味馆,这是以杭州菜为招徕的饭店,尤以炸响铃、龙井虾仁、东坡肉、西湖醋鱼让人食指大动,而现在“知味停车、闻香下马”的性情中人少了,这家饭店也无可奈何花落去,先是改营别的帮派,店名改作莫名其妙的“东方明珠”,经营仍无起色,后来这块招牌移至别家,开到长寿路上一幢商务楼上去了。
闽菜也是我国八大菜系之一,它最早形成于闽侯县,随后在福州、闽西、闽南形成三个流派。差不多也在20年代进入沪埠,这与福建商人在十里洋场拳打脚踢是分不开的。旧时在上海有不少闽菜馆,建国后只剩下南京西路上的闽江饭店,供应的闽菜分两类,一是正宗的闽菜,包括佛跳墙、七星鱼丸、乌柳居、白雪鸡、闽生果等。另一种是适应上海人口味的改良闽菜,有南煎猪肝、生煎肉片、软溜草、清鱼翅、八珍鸭舌等。闽菜用红糟,独具一格。但不久闽江饭店也改弦更张,要吃佛跳墙和炒西施舌大约只能学一学做黄粱美梦的南柯先生了。
本帮饭店早巳退守老城厢一隅,虾子大乌参售价不菲,糟钵头里的内容似乎没有变,但真想吃一次得看你运气好不好。后来“发明”了糟八珍,用鲜贝、海参、鲍鱼之类的东西代替下里巴人爱吃的猪下水,似乎还过得去。串糟腌鲜没有了,青鱼秃肺也难得一见了,连过去引车卖浆者流吃的肉丝黄豆汤也没有了,用“隔夜小火”熬一锅没有多少利润的黄豆汤实在不合算。
最最不堪回首的是老正兴,最早的一家创建于清同治年间,以锡帮菜迎合上海人的口味,以“赤膊台子毛竹筷,浓油赤酱重油水”为特色。厨师善制河鲜,青鱼下巴甩水、炒蟹黄油、红烧圈子、生煸草头都是令人唇齿留香的名菜。令人感到温暖动人的是老正兴真诚关照着下里巴人,是民间情怀最浓的饭店,栉风沐雨的跑街先生、拉黄包车的车夫、吃粉笔灰的教师匠、报馆里的小编辑、南货店里的伙计都是它的熟客。也因为老正兴的菜价廉物美,经营到二三十年代,生意愈加红火,以至于一时间冒出一百二十多家老正兴,有大上海老正兴、源记老正兴、无锡老正兴,还有以门牌号命名的七二三老正兴,弄得顾客摸不清方向。原创老正兴在此情况下不得不挂上一块匾。声明“首起同治,别无分出”。直到50年代,周恩来总理到上海山东路上最最正宗的老正兴吃饭,也顺便问起哪家是最老的老正兴。今天,老正兴在本市只剩两家了,一家在山东路,另一家在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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