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人入关后,不断有明遗民在南方拥立明宗室继续抗清,先后有福王、鲁王、唐王、桂王建立政权。顺治四年(1647),更有郑成功起兵鼓浪屿,攻占金门等海岛,并在福建沿海奉唐王年号,再由桂王受封延平郡王,曾攻略浙江、江苏,直抵江宁(南京),声势浩大;顺治十六年(1659)为清军败于南京,失去昔日所占内陆土地,只好逃往厦门,并于顺治十八年(1661)率军驱走占领台湾的荷兰人,在台湾建立明郑(明朝郑氏)政权,继续反清复明。
自成功起兵鼓浪屿后,一切物品及练饷均取自沿海地区,尤以福建及广东等地的物资,更提供了明郑军队所需,清室虽已派兵多次攻打郑氏阵地,但多不习水战,且沿海居民多交通接济郑军,使清室无功而还,也对清初海防造成很大破坏。顺治十三年(1656)5月,户部给事中王益明已建议把沿海居民尽迂内地,尽收沿海渔舶,又令沿海船只停止出海,欲行海禁,以绝与明郑的交往,但成效不大,沿海居民仍把粮食提供给明郑军队,而郑氏也向沿海居民征收军饷。顺治十八年,朝臣黄悟、房星哗、苏纳海、施琅及张云章等人多次奏行“迁海”的政策,加上清室因监沿海居民多接济明郑军队,导致清室对明郑所行的剿抚政策多告失败,遂用朝臣建议,对沿海采取坚壁清野的迁海政策。
迁海禁令于顺治十八年八月戊午实施,主要明令江南、浙江、福建、广东四省,尤因福建及广东两省的居民为主要接济郑成功物资的地方,对此二地的居民当严行迁海令。
迁海令规定在一定的时限内,沿海地区派官员划以界线,在界线以外的居民,均要迁往界线以内的内陆地区居住,并立界碑、界桩、木栅,又开界沟及派士兵戍守,凡在界内的居民越出界者,均处死或以通海贼论斩。至于迁海的距离,有一种说法是距海五十里及三十里,因为各地的地势有差异,不能坚持特定的规定实施,依福建地区多迁三十里,广东沿海一带内迁五十里,其他地方,也有内迁四十里或二十里等,而香港地属新安县,接东莞,居民也属于迁界令之下,故居民多令内迁。这迁界令自顺治十八年下令,康熙元年(1662)实施,至二十二年(1684)才完全撤除,期间经历初迁、再迁及三迁。
迁海令导致新安县的发展受到严重打击,县属下的香港地区,其经济及文教事业也大受影响,新安县有三分之一的居民被迁,康熙五年(1666),新安县被裁,并入东莞,今天的香港岛、九龙半岛及新界的居民均要迁返内陆。依康熙时人靳文邀编《新安县志》所载,迁界实行期间,新安县户口由清顺治初户二千九百六十六,口六千八百五十一,男五千五百六十七,妇一千二百八十四,至康熙六年(1668),只有丁二千二百五十五,口一千四百一十二,新安县人口较迁界前大为减少。新安县没有船出海运送货物,致区内麦粟百物腾贵,渔、盐、海珠事业一度衰落,县内莞香木事业因人民被迫内迁,致种香人家流离失所,死亡者多,老香树也因居民离去,或受斩,或失照料,终致死亡甚多,促致区内的香业日渐衰落。湖广道御史李之芳、福建总督李率泰、两广总督周有德及广东巡抚王来任等倡议展界复界。王来任指出滨海地区一迁再迁,居民流离数十万,又立墩台、树桩栅,以重兵驻守界线,防居民出界,更是浪费公家,未迁之民,没有足够资助,无以维生,民生不堪其苦,奏请“初原迁之民,复业耕种,与煎晒盐斤,将港内河撤去其桩,听民探捕,将腹内之兵尽撤,驻防沿海州县,以防外患”,使清政府明白东南沿海迁海政令为居民带来的苦况:总督周有德也上奏展界,指出迁界后明郑的势力并未受到损伤,却致居民失所,地方荒废,开垦艰难,牛种不能早办,有误春耕,海盗及山贼因沿海地方没有清军驻守,更大受掠夺,沿海地区的盗贼也与明郑军队交往,结成海盗,海贼侵边的情况较迂海前更为猖獗,故倡议展界及准许居民返回原居地。经周、王二公上奏后,居民遂于康熙八年(1670)正月迁回故土,但迁海政策仍未全撤,船只不能出海,至康熙二十二年,才撤海禁令,船只得以出海,沿海居民才可合法迂回原址。
迁界令撤去后,广东沿海经济衰落及居民流离的情况日渐改善。雍正年间,新安县主政的官员,因迁海令下,原居新安的民众多因迁居落籍他乡,或逃亡往其他地方,均无意回村,或有客死途中及外地,故较少迁回新安者,这样引致新安田地荒芜及有田没有人耕,只好招集邻近地方人民移居开垦,若地方官未能振兴农业,更会受罚。由是不少自江西、福建、潮州等地外地居民移入香港地区,入迁的客家族群多务农耕地,从福建迁入的族群多长于捕鱼,而昔日采珠及出海香木的事业因迁界令已不复旧貌,移入的群族多于新界及杂岛各地定居,居民也渐多以渔农事业为主要经济来源,如榕树湾、大埔仔的温氏族群,元朗大旗岭的钟氏族群,大屿山塘福、元朗横台山的邓氏族群,西贡大水坑、大埔林村的成氏族群,大埔梧桐寨的文氏族群,元朗十八乡水蕉围的杨氏族群,上水村园、丙岗、金钱的侯氏族群,上水华山廖氏族群等,多于康熙后迁入今天香港地区一带,此也与迁海令废除后,新安地方官员鼓励渔农业发展甚有关系。许多位于香港现存的村落或社区,也是于迁界令废去之后才立村的,如锦田村、竹园围、水蕉围、新田村、香港村、沥源村、乌溪尾、蚝涌、龙跃头、泰坑村、林村、小沥源等,县内各地人口日渐充实,促使乾隆年问新安县人口较复界之初大幅增加。
同时,香港区内农田开垦较多于复界之初,在复界初期只有新界的平原、河谷地方及离岛沿岸的地方,嘉庆年间,元朗的英龙围、大塘村,锦田的新隆村、石冈村、田心围,厦村的厦川村、新围村,屏山的屏山香元围、屏山村,十四乡的乌溪沙、马鞍山、樟木头,大埔的丰园村、文屋村,香港岛的黄泥涌、香港村,九龙半岛的衙前村、九龙寨、牛池湾,屯门的屯门村、青龙头等村落的建成,就是因为移入居民多因农耕及捕鱼致立村庄,又或因为迁海令后,回乡的民众日渐繁衍而立村的。复界后,香港一地的居民既因务农及捕鱼维生,也因香港地处南中国海域,多海湾及岛屿,可供渔船停泊,又为一块盛产鱼类的地方,由是带动区内农业及渔业的发展。此外,复界后,地方经济日渐恢复,支持地方文教的复兴;加上不少客籍人士尤重勤劳,应试易受取录,由是推动香港一带教育事业的发展。迁海之初,新安县学舍及房屋多被破坏,自复界后,县内书院及社学日渐复课,较为重要的书舍有文冈书舍、宝安书舍,新界的居民也多在这些位于县城内的书舍求学,而在锦田的周王二公书院、二帝书院,在大埔区的敬罗家塾,在上水区的万可堂廖氏宗祠、显承堂龙参公家塾,在沙头角区的镜蓉书屋,在屏山的屏山邓氏宗祠、觐廷书室,元朗旧墟的植槐书室等,或在复界后重建,或在复界后始建,使新界文教大兴,造就香港一地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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