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鹏谈书法》:
书法的艺术文化修养
我国的书法、绘画,从历史上看,一般研究者同时也是创作者。我开始的时候讲过,要多一点课外的东西,实际上可以说没有一个“内”同“外”是可以区别开的,这也是副业和专业知识的问题。如果没有一定书法实践的锻炼,你不苦练,那么对书内的东西就没有体会。任何人的书内和书外都是分不开的。再扩大一点,要增加很多文史知识,绘画、音乐、舞蹈、诗词,看得或懂得越多越好。所有这些,都不能代替书法实践。书法首先要实践。努力获得各种艺术的通感,对我们会有很大启发。我自己从事过很长时间的美术编辑,接触很多绘画;从小我喜欢音乐,唱或弄点乐器;还包括体育活动,起码我还爱看,看的时候还挺关注。在听外国名曲的时候,我们也不可能像专业研究家那样,达到他们的感受,但是,我们可以从那里头获得一种感觉,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德沃夏克很朴素,很容易理解;德沃夏克是捷克人,他到了美国非常出名,在音乐方面美国要给他很高的职务,但他不做。后来他非常留恋、想念故乡,那个《自新大陆交响曲》就表现他的情思。如果我们对他的历史背景,对当时他所受民歌的启发不了解,就很难体会。当然,听曲子虽然可以提供精神境界,加强对音乐的感觉,这些东西并没有实际被运用到你的一笔一画当中,但是对我们深层的艺术修养是很有用的。
我临过《楼兰汉简》,上面有几行字“……璧碧珠玑玫瑰瓮。玉块环佩靡从容,射魃辟邪除群凶……”《急就篇》上的,共二十一个字。有一次我一边临一边写,我临的时候,认为它与刻在碑上的隶书是相通的,我一共临了三遍。临完后发现,第一遍写得比较重,墨比较重,笔触比较粗;第二遍还是重,墨稍微淡点,笔触稍细点,字小了一丁点儿;第三遍又降低了一点,当时我有点得意,觉得类似从高八度降到低八度。这种感觉怎么来的呢?我写的时候绝对没有故意,后来又有意地再写一遍,有意写来有没有达到前面的效果?不敢讲。
比如说写诗。前些时候去兰亭,到了那儿我觉得很现代化,另一方面原来我所看到的东西失去了,传统文化失去了。有首诗,在我的一篇文章里,可能有人看到过:“声光杂沓迪斯科,隐约林蛙隔岸歌。旧貌新颜交异响,兰亭池外已无鹅。”鹅在兰亭里还有,兰亭池外已没有了。“迪斯科”这个词在旧体诗里一般人不用。在我住的地方,楼上叫做“孔乙己卡拉OK,”一直要蹦蹦跳跳到晚上12点多。这里形容现代的声光杂沓。在这种情况下,隐隐约约地有树林里的青蛙隔岸高歌。根据我的想象,有个世界存在,有新的,有旧的,在脑海浮现。青蛙声音应该是远远传过来,也可以说青蛙的声音像铜鼓一样,是音乐的伴奏,旧貌新颜构成交响乐了。到兰亭,我感到有点遗憾,毕竟没有鹅了。有声有光,有近的迪斯科,有远的鸣蛙,好像也有点温暖,有音乐声,也许这与我喜欢音乐有关系。音乐我不内行,但我欣赏音乐后能获得一些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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