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问题的提出与研究现状
一、时间是哲学沉思中的一个重要命题
正如我们无法在时间之外思考时间,我们也不能离开时间从事任何精神活动,“思想毕竟可以跳出空间之外,但跳出时间之外却是不可能的”。所以,无论在人文哲学还是自然哲学领域,时间都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重要命题。
在时间研究中,一般把时间分为主观与客观两种,“主观的时间是存在于人类意识之中的流逝,客观的时间则是由物体运动标志的周期变化。在西方哲学史上,亚里士多德最早研究客观的时间,他将时间定义成‘运动的计数’,而奥古斯丁则最早研究主观的时间,他开创了通过内省的方式研究时间之流的方式”,并指出“将时间分成过去、现在和将来三部分是不合适的,准确地说,时间应分成过去的现在(记忆)、现在的现在(直接感觉)和将来的现在(期望)三部分”,因而在时间观念史上,奥古斯丁第一次奠定了单向线性时间观并成为划时代人物。另一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人物是伯格森,在《时间与自由意志》、《创造进化论》、《物质与记忆》等著作中,他“第一次从哲学上对时间和空间进行区分,并把时间置于比空间更优越的地位,这具有划时代意义。时间本体从空间化的时间中凸显出来。后来的时间哲学不论是现象学、存在主义还是怀特海,都继承了时间优于空间的思想,这导致时间不论作为物的存在方式,还是作为人的存在方式,都获得了比空间更为根本的意义”。伯格森进而指出有别于空间化时间(即自然科学的时间)的真正时间是“绵延”(或“时延”),“绵延是过去的持续进展,它逐步地侵蚀着未来,而当它前进时,其自身也在膨胀。过去在不停地成长,因此,其保存时间也没有限制……在现实中,过去被其自身自动地保存下来。过去以其整体形式在每个瞬间都跟随着我们”,体验“绵延”“无法通过理智,而必须运用直觉”。伯格森的时间哲学不仅深刻呼应了现代科学发展中时间的独特性,他提倡的对时间直觉体验的方式和对生命创造力的尊重,也深刻地影响了同时代(如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直至今日的艺术创作。
对时间哲学的探讨并不止于以上内容,赫拉克利特、黑格尔、康德、胡塞尔、海德格尔、怀特海、德勒兹等人也在不断思考时间问题,尤其在德勒兹那里,通过对伯格森哲学和皮尔士符号学的批判继承,从而使得有关时间的哲学思考流变为一种电影研究。
在自然哲学领域,经过爱因斯坦狭义与广义相对论的洗礼,牛顿以来的物理学中唯一的“绝对时间”变得荡然无存,正如霍金在《时间简史》中的总结:“狭义相对论告诉我们,对于相对运动的观察者们,时间推移得不一样;广义相对论告诉我们,对于在一个引力场中不同高度的观察者们,时间推移得不一样。”这种开放的时间观念对于后来的艺术创作亦产生了深远影响,比如在科幻题材中对于时间旅行的热衷。
在有关时间的深沉思索中,亦不乏中国人的独特智慧与追问。“在中国人的时间标示顺序中,总体先于部分,体现了他们对时间整体性的重视,他们的统观性、整体性时间观念异于西方的积累性、分析性时间观念。由此他们以时间整体性呼应着天地之道,并以天地之道赋予部分以意义。”当老子说出“天长地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时,已含有朴素的时间辩证法;战国《尸子》中记载的“上下四方日宇,往古来今日宙”的“宇宙”观、佛教《楞严经》所说的“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汝今当知,东西南北,东南西北,上下为界;过去、未来、现在为世”的“世界”观,无不有着“时间整体性”的认识。似乎自“子在川上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开始,这种“时间如流”的观念便深入中国人的心灵,遂有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罗贯中《三国演义》中“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怀古之情。正因为一种幽深的生命体验与外在之物相融,使得空间与时间紧密结合在一起,并深刻孕育了中国人的时间整体观与“天人合一”思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易传》)的观念早已深入中国人的血脉;而中国人出生时的生辰八字——“年、月、日、时”也在传统文化与生活习俗中根深蒂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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