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是福克纳文学生涯中第二个重要人物,他起的作用要比斯通大得多。他劝说福克纳放弃诗歌改写小说,告诫他不要模仿欧洲文学,要以美国为文学素材,用日常用语描述现实生活中的美国人。尤其重要的是,安德森建议福克纳扎根于自己熟悉的土地,“你必须要有一个地方作为开始的起点,然后你就可以开始学着写……你是一个乡下小伙子;你所知道的一切也就是你开始你的事业的密西西比州那一小块地方。不过这也可以了。它也是美国;把它抽出来;虽然它那么小,那么不为人知,你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拿掉一块砖整面墙会坍塌一样。”②
不过,福克纳在跟安德森交往过程中渐渐地发现后者的缺点,加上他年少气盛,做事不计后果,不久就在1925年4月26日的《达拉斯晨报》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安德森的评论,肯定了《俄亥俄州的温斯堡镇》等作品,但也指出安德森的作品缺乏幽默感、艺术上不够成熟等等,还把他跟当时名声不好的哈定总统相比较,说他不过是个俄亥俄州人③。老先生也许不大喜欢一个学生辈的人做如此坦率的批评,但作为一个忠厚长者,安德森还是向出自己书的利夫莱特出版社推荐福克纳,说他将来会成为“名家”的,不过到了1926年4月,安德森给利夫莱特的信里开始抱怨福克纳对他不好,但仍认为他“前途无量”。真正使他们友谊破裂的事件是1926年福克纳跟漫画家朋友斯普拉特林合作编了一本漫画集《舍伍德·安德森和其他克里奥特名人》,在1927年初出版。福克纳模仿安德森的语言风格写了篇序言,把他挖苦了一番。应该说,福克纳笔下还是很留情的。不幸,就在几个月前,安德森已经为海明威在《春潮》里的嘲讽很受伤害。漫画集的出版便成了雪上加霜。安德森对他帮助过的年轻人“恩将仇报”的做法很失望,从此跟福克纳不再来往。尽管福克纳在《蚊群》里仍然以安德森为原型创造了一个好说话但在走下坡路的作家道森·费尔契尔德,但他对安德森的帮助一直铭记在心,也为伤害过他而感到抱歉,晚年福克纳称安德森为他那一代作家和美国文学传统的“父亲”①,并且在《记安德森》的文章里检讨了“那个不愉快的漫画事件”,回忆了安德森的教导——肯定了安德森对创作的谦卑与虔诚和对完美的追求。正是由于福克纳听从了安德森的劝告,回到家乡写自己熟悉的人和事,他才在那“邮票般大小的土地”上创作了约克那帕托法神话王国,为世界文学留下了丰富的宝藏。
新奥尔良跟福克纳的家乡是完全不一样的城市。它所在的路易斯安那州从前是法国的殖民地,新奥尔良建成于1718年,受法国和西班牙的统治近100年,那时期法语是主要的语言,它还是在南北战争中受北军占领时间最长的城市。那里始终保存着最早建设的老城区,称为“法国区”。它还是爵士音乐的发源地,20世纪20年代这里还是南方文化中心,有“南方格林威治”之称。对来自小镇的福克纳,这是一个引人人胜的地方,无论从人口、建筑,甚至城市的设计和布局来看,都是一个可供挖掘的美不胜收的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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