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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与张氏兄弟的关系导致了丑闻,并招致御史们的诤谏,但武并不在乎。和她以前的所有皇帝一样,她满足于在年轻情人们的簇拥下度过晚年。她隐退到夏宫隐居,与其性宠们嬉戏度日。她的借口是张氏兄弟代她从事一些文字工作,但从未有任何著述出现。不过,宫廷诗人们应邀去赞美张昌宗与张易之的美丽。廷臣们也慷慨掏腰包,给张昌宗引介其他俊美的男孩。这些男孩究竟是供张氏兄弟享用,还是为圣神皇帝提供服务,那就属于诽谤性的推测了。
道教由于对唐室具有特殊的意义,在大周失去了地盘。然而,当张氏兄弟进宫时,它就时来运转了。一千三百卷《三教珠英》的鸿篇巨制在八世纪初由二十六位学者完成,名义上由张氏兄弟牵头。这是一部道教、佛教和儒家经典中语录与节选的总集,表明武?一直懂得要在这三种信仰之间保持适当的平衡,不过她似乎一直未能克服儒家对于她作为一个女人所持的偏见。负责此事的学术机构叫做控鹤监,就是组织其男性妃嫔的机关。之所以用了“鹤”字,因为这种动物是长寿的象征,它成了张氏兄弟的护身符。
张氏兄弟成了挥霍无度的主人。当时烤肉非常吃香,所以他们当中的一位造了一个巨笼,往里面塞满鹅鸭,还放置一只盛满了酸甜苦辣咸五味酱汁的大碗,然后在其下点燃炭火。当温度升高时,鹅鸭口渴,喝下酱汁,从而令其体内浸泡于酱汁之中。它们因热而死,慢慢烘烹。然后,只要羽毛已被烧光,烤熟的鹅鸭肉就可以拿给客人们享用了。另一位不肯示弱,将一头驴放进大炉之内,提供五味酱给它饮下,为客人们提供经过腌制的烤驴肉。
宫中经常举办宴会,客人有时多达一千名。在这种场合,正式的御厨班子,包括八名饮食学家,十六名监工和七名厨子,加上他们的助手,还不够用,必须增派十名监工,十五名记录员,以及光禄寺的两千名厨工,他们自夸有二十三名酱汁师,三十名酿酒师,一百二十名酒侍,十二名大豆酱制作师,十二名酿醋师,八名泡菜师,五名麦芽糖精炼师。宴会地点有室内也有室外,用火炬照明,举办了五十八次之多。饮宴之后有精心编排的娱乐节目,其特色为驯象、走钢丝、杂耍、摔跤、剑舞、拔河、吟诗、踩高跷,国家各部之间的划船竞赛,还有流行的足球比赛,踢的是充填了羽毛的圆皮球。较常见的宫廷娱乐是由九部乐的乐手和舞者表演的节目,其中有两个中国人,一个印度人,一个新罗人,以及五个中亚人。乐师使用筝和口琴,而来自撒马尔罕的一个戏班子表演流行的胡旋舞,她们在一个装满了木球的台子上翻滚,制造出雷鸣般的轰隆声。盛会持续到深夜,有时一场宴会可以延续几天之久。
在这些盛会上,圣神皇帝既招待张氏兄弟,又招待武姓王子,当着她的面,他们不敢显露丝毫敌意。他们整夜一起饮酒,一起赌博。唐代的中国人格外喜欢比酒,包括酒令,在这种游戏中,参与者可能必须一口气喝下四十盅。武家人和张家人就彼此的花销以及身边官员们的消费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大多数时候,为了避免惹皇帝生气,武姓王子们求助于赤裸裸的阿谀。武三思说,张昌宗是著名圣人王子乔(姬晋)的化身。此人是东周灵王被剥夺了继承权的儿子,也是如今常见的姓氏王姓人的祖先。据说他已驾鹤升天。武?觉得这是一个灿烂的创意,下令用鹤羽给张昌宗做一件服装。张昌宗披着羽衣吹笙,乘坐木鹤由绞车拉上空中。于是乎,宫廷学者们再次应邀写诗赞美张昌宗之俊美。这件事令宫廷蒙羞。
张家的兄长们利用其弟弟们作为皇帝面首的地位来为自己捞钱。其中之一的张昌义为自己在洛阳捞到了一个有势力的职位,便收受贿赂以担保别人的飞黄腾达。有一天他被一名姓薛的考生拦住了,此人给他五十两黄金,求一政府职位。张昌义进宫后,将那人的文章交给吏部侍郎,叫他给薛安排一份工作。然而,侍郎把文章弄丢了。张昌义对侍郎的坏记性大为震怒,而他对那位考生的情况也忘了,只记得姓薛。
“你最好找到他,给他一个职位。”张昌义说。
不幸的是,薛姓在中国是个普通的姓氏。侍郎察看登记册时,发现有六十个姓薛的求职。于是,六十人全被录用了。
张昌义用受贿聚敛的钱财建了一所漂亮的宅子,比武姓和李姓王子的宅子都要出色。一天夜里,有人在门上写道:“蛛网能撑几日?”
张昌义命人将此涂鸦擦掉了,但第二天夜里它又出现了。他每次擦掉后,涂鸦又会出现。张昌义最后留下了涂鸦,但在其下写了四个字:“一日足矣!”
……
则天这个女人是古今少有。……公然藐视道德家,历史家不知把她在位的年间的年号怎样称呼,也没法决定对她的称呼。因为她是皇帝的情妇,是篡夺帝位的人,是皇后,更慌乱的是——她是“女皇帝”,所以我称为“武氏”。她粉碎的传统,创设的改革,引起的紊乱,超过历史上任何阴谋险诈的男人。
——林语堂
中国有史以来,空前成功的一个女强人——一个可怕的怪胎。不要说古代女人不及,就是现代女人也没有谁比得上。她拥有盖世的美丽、绝顶的聪明、超凡的理性、彻底的无情和刻骨的恶毒,再加上强烈的政治欲望,和无与伦比的好运。她综合许许多多绝对的条件,全力发挥才智,终于在权力争夺的杀戮战场上,创下奇迹,在传统封建的父系社会中,建立一个女性当主宰的崭新帝国。
——台湾著名作家 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