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哥,当年的传奇人物。1984年,别人刚刚“下海”试试“水温”,他就已经一头子扎下海,开始搞国际贸易了,而且主攻方向居然是当时绝大多数人说什么也不会考虑的非洲国家。基础生活物资与非洲特色产品的对流,让他迅速地完成了个人资本的原始积累。就在大家撇着嘴指指点点心中却无比羡慕“万元户”的时候,冯哥早已过了百万元大关。20世纪90年代,因为他在贸易交流方面的蚀到见解和突出贡献,有几个非洲国家的首脑或首脑“周边”与他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而他也因为这样的关系,“独大”于当年的“对非”国际贸易领域。
我是2002年认识他的。一个不大的军地互涉案件,属于交通事故损害赔偿范畴;我代理原告,他却是被告。
宝马?废马?
2002年5月的一天,军队艺术家王玉兰(化名)驾驶着全新的宝马轿车赶场。因为一个小孩子横穿马路而一脚把刹车踩到了底。人是没撞上,可后面超速行驶的一辆尼桑,在几乎没有减速的情况下直接追了尾。晕头涨脑的王玉兰,定了半天神才搞清楚尼桑的驾驶员是一个中年男子;因为驾龄不长,刚才又走了神儿,所以撞了个实实在在。所幸的是没人受伤。只见那名男子自打下车来,一会儿忙不迭地查看车辆损失,一会儿又满口道歉,忙得满头大汗。拿王玉兰的话来说,人倒是显得挺厚道。这位就是前面提到的冯哥了。
后来经交警鉴定,冯哥应负全责。但在维修赔偿上双方产生了分歧。王玉兰占理,又因事故而耽误了演出,自然高声大嗓,几句言语不和,话儿赶话儿的就吵了起来。就此,冯哥表态,法院判多少给多少,但是不见法院判决绝对不给钱。
王玉兰没办法了,便通过朋友找律师。因为她很忙,没时间亲自去处理,需要律师更多的与军队部门沟通,所以她的要求中就多了一条,“这个律师要非常了解部队的情况,合得上拍”。她选来选去,便选中了我。
“董律师是吧?听说您专门替军人跟地方打官司?”
“呵呵,当然不完全是。虽然从案件数量上说,我可能是帮部队打官司多一些。但因为我对部队很了解,所以很多地方的朋友也找我帮他们和部队打官司。我们把这种案件,统一称为‘军地互涉案件’。”
“好,总之你是专家。你听听我的案子……”
案子不复杂。不一会儿,王玉兰就把案子的来龙去脉说完了,也做好了委托手续。送走了她,我信手翻看案子的材料。当看到《车辆维修项目结算单》时,我很好奇地盯着一个维修项目——大梁。这是什么?
来到王玉兰修车的那个汽修厂,找到维修技术部的经理。经理姓刘,个头不高,一个40多岁的黑瘦汉子。他脸上的褶子让我想起了相声大师李文华。一握手,指节处和手腕部日久沁人皮肤的油泥和拇指食指中指第一指节内侧的老茧告诉我,这一定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技术了。
“哦,你问‘大梁’是什么呵,怎么说呢?就像人的脊柱。你这辆车来的时候,‘脊柱’被撞得有点变形,我们给修了修。嗯……就这么回事儿。”
我看他似乎还有东西没说出来,递给他一支烟。
“你怎么知道我抽烟?”他明显很满意自己较为白净的牙齿。
“您手指头都让烟熏黄了。点上吧。”
“嘿嘿,干我们这行的,最欣赏的就是观察力强的年轻人。”刘师傅点上烟,“好吧,我有话也藏不住。这么说吧,你们的车算是废了。”
“废了?”我吓了一跳,“怎么说?”
“大家一般都认为发动机最重要,所以只要一撞车,就看发动机,只要发动机良好,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我们这些修车的,特别是修车修了一辈子的,撞车了,我们先看大梁是不是受损。这个大梁,就像我刚才打的比方,是车的脊梁,就像船的龙骨。别说断裂,只要稍有些变形,问题就大了。”
“会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呵呵,一般来说,即便把大梁矫正了,但仍然达不到碰撞前的支撑力和拉伸力。车是高速运转的机械,力不均衡,就会造成肉眼无法察觉的偏转和震动。所以,车的毛病会逐年增多。开始只是一些找不出‘病根’的小毛病,后来定位、平衡、减震、球头、各主要轴承、各主要传动依次会发生问题。最重要的是,大梁变形或开裂过的车,会在第二次碰撞时在同样的地方再次变形或开裂,但是这次就很有可能是断裂了。”
我瞠目结舌。
“还有,车辆被碰撞后,撞过来的力量是会被分散的,像宝马这种设计比较好的车,甚至可以将大部分冲撞的力量通过车体钢架分散至车的另一侧。但这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整个车的结构的力平衡是不能打破的。如果是一辆被破坏了力平衡的车,那么它的安全性是远低于正常车的。”
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损害。
“那就修不好了?换一根也不行?”
“修不成出厂那样的力平衡,换也是不行的。力的平衡,是整车制造时解决的问题,后期的维修或者更换都是不可能达到出厂效果的。所以啊,如果你们打算起诉我们,让我们维修成出厂标准,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啊?告你们?”呵呵,原来刘师傅是担心这个啊。我赶快表态:“不会的,您放心。我们还是打算让肇事方赔偿。”
“哦,那我就放心了。”
出了修理厂的大门,我一直在琢磨。看来王玉兰的车损失真是不小。赔整个宝马车?不现实。让修车厂预估逐年维修的损失?没依据……突然,我转身往修车厂跑。
“刘师傅,您等等。”
“怎么了?这么着急?”
“还有一个事问问您。如果这辆车放到二手车市场,会不会因为大梁修过就贬值呢?”
“那是肯定的。搞不好会掉下来不少。具体的你可以问问我的朋友,他就是干二手车买卖的。”
谢过刘师傅,直奔他朋友那里。详细的询问后,他朋友告诉我如果在二手车市场的话,大梁修过的车贬值很厉害,如果他收的话要减二十万元。
这个人看来搞不好想收车,但价值贬损看来是肯定的,关键是价格如何确定。
打电话到几个价格评估鉴定机构,大部分表示听都没听过对车辆因碰撞造成的市场价值贬损进行的评估鉴定,还有几家很含糊。最后一家评估机构是市价格认证中心。
“喂,市价格认证中心吗?”
“是的。”
“我咨询个事情。”我原告实述。
接电话的女同志很热心,“听着挺新鲜的,从来没有人提过这种鉴定,您等我问一下啊,别挂啊。”
我攥着电话足足等了两分多钟,终于听筒中有了脚步声。
“您好?”一个男性的烟酒嗓儿传了过来,“您再说一下什么事儿。”
“好的。”再次原告实述。“烟酒嗓儿”一直在很认真地听。我把“宝”全压在他身上了。末了儿,我又加了一句,“其实,这种情况很多的,不光法院的诉讼中需要这种鉴定,二手车交易市场上也很需要的。我倒是觉得,您市价格认证中心作为本地价格认定界的老大,确实应该首开先河。您说呢?”
“您留个电话,我们研究一下,很快告诉您。” 手机、办公室、家里的电话,能想起来的,全部如实交代了。
当天晚上差五分七点。
“您好,董刚律师吗?我是市价格认证中心。”“烟酒嗓儿”打来了电话,“就您提的价值贬损评估鉴定的事情,我们研究过了。您可以告诉法院……”
我屏住呼吸,陪着他大喘气……
“……我们能做。”
稳稳地道了声谢谢,放下电话,我举起右拳在脑袋上空一下一下用力地挥舞着。牛!真牛!
有《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在手,起诉书写得很快。诉讼请求确定为:(1)判令被告赔偿原告车辆维修费15,840元;(2)判令被告赔偿因碰撞造成的原告车辆市场价值贬损7万元;(3)判令被告承担本案的全部诉讼费用。
立案当天,大费周章,却也是老天帮忙。主要的问题是“车辆市场价值贬损”是什么东西。
“立案庭”坐着,我站着,解释了很多,他还是拿不准。
“您只要立案,主张的项目如果有问题算我的,我承担败诉责任。行呗?”
“立案庭”上下打量着我,估计看我是不是个“雏儿”。一阵“扫描”过后。“行。再一个,那个什么‘车辆市场价值贬损’7万块的证据呢?”
我把准备好的价格评估申请书递给了他。
“听都没听说过。谁能给你评估啊?”
“这是实体问题吧?如果不能评估……”
“得得得,你又要说‘你担着’是吧?行,过。”
“过了?”我愣着了。
“你还没认出我来?当年在法院,咱俩儿一起进的书记室,你干了几个月,跑去当律师了。我留下当书记员了,后来我调到这儿了。还没记起来?”
“啊——想起来啦,咱俩儿一块儿打水,你还摔了个暖壶?嘿嘿!”
一段寒暄叙旧后。
“老董,我看你这个案子悬啊!可从来没人这么打过交通事故。”
我抿着嘴:“嗯。”
……
展开
——中央军委法制局 王黎红
作为一名青年律师,作为北京市律协青年律师工作委员会的领头人,董刚律师在开拓军地互涉法律服务方面所做出的努力,非常值得肯定与支持。祝贺之余,我愿意向大家推荐董刚律师的这部新作。
——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会长 于宁
本书不仅是一本标志着我们中国律师业即将推出一项新业务——军地互涉法律服务的开山之作,也是一本告诉我们在开拓业务中究竟如何体现做人的聪明、如何展现做事的智慧的专业佳作。这是一部完全可以或者特别值得一个晚上一口气读完的书。
——《民主与法制》社总编 刘桂明
严谨准确的法律术语、律师口吻,与鲜明生动的文学语言、时代感地域性浓郁的生活对白,有机地巧妙结合,形成了董刚独特的语言风格。语言的速度感极强,使读者畅快淋漓地不忍释卷。即便是职业作家,这也是很少见的。
——解放军艺术学院 张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