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空间
每当读到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便想起我儿时的活动空间,想起我家的院子。那曾是我最爱去的地方。院子不足半亩地,可那时觉得好大。院子的围墙仅高过头顶,是泥土夯成的,里面掺杂各种砖石瓦片,还有发白的贝壳,我常常将其抠出来玩耍。院墙顶部用稻草覆盖,再压上些土,来保护墙体不受雨淋,上面总有各种野草生长,那便是人们常说的“墙头草”吧。最喜欢下雪后的墙头,积着白雪,雪水顺稻草流下,每到晚上就结成长长的冰凌,早上起来,用树枝勾下来当“冰糖”吃。其中的东院墙上长满常绿的薜荔——大人们称之为木莲藤——郁郁葱葱的。每当晴天的早上,特别是冬春时节,东院墙外常常是邻居们早餐聚集的场所,老老少少端着大碗的白粥或玉米糊糊,不约而同从各自的家门出来会聚到这里,或蹲或站,边聊天边呼呼着响地吸着碗里的稀粥,偶尔咬一口白色的腌萝卜,然后就是海阔天空地聊。我所知的天下大事和关于村里的小事,还有历史上的故事,有许多是从那里知道的。后来,人民公社解体,村民都分田单干了,邻居们的作息时间也就不一样了,便再也没有看到邻居们在哪里聚首了,而我也长大了。
院子分成南北两片,南片比北片高约30cm,由一个条形河卵石砌成的陡坎分开,虽然只是微弱的高差变化,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高台上种的是荨麻,长得密密麻麻,里面常有蟾蜍和蛇出没,对我来说是片禁地,只有当秋天收获完才敢进入。那时,妈妈已剥下麻杆上的纤维,拿去做成麻绳,、地里则留下一片洁白的麻杆芯。每到此时,我便兴奋不已,现在想起来,更觉那是一种艺术装置。采下的麻杆芯可做成各种玩具,最常做的玩具是将上下拉锯运动转变为旋转力的钻子。北片的平地则布满了菜畦,种满各种蔬菜,只留几条狭窄的排水沟,兼作耕作通道。各色蔬菜四季轮作,父亲从来不会让一寸土地撂荒。四季变幻的各种绿色,间或偶尔出现的嫩黄色的芥菜花、白色的韭菜花、橘黄色的金针花,晴日里,蜂蝶翩飞。蔬菜长起来很快,自己家吃不完,就送给邻居,每逢十、五赶集日,父亲会把最鲜美的菜拿去卖。原来土地可以这样丰产而美丽!
木莲的果很像无花果,青绿色,却不能吃,摘下时伤口处会流出白乳汁,黏黏的,可以将手指粘在一起;海绵一样的外壳,掰开,里面是个空腔,腔壁上有无数紫粉色的小点点,好奇怪。后来在大学的植物学课上才知道那叫“隐头花序”,那木莲果叫“隐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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