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赐的礼物
——盛田家的第15代掌门人
盛田昭夫和他所创立的索尼公司创造了日本经济界甚至世界经济界的传奇,这个故事要从九十年前日本的一个普通的小村庄说起。1921年1月,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里,日本国爱知县首府名古屋市,一个有三四百年历史的酿酒世家里又增添了一个小生命——盛田昭夫。他的到来使全家格外高兴,而希望有一个男孩来继承祖业的父亲更是狂喜不已。
生下来就是老板
1921年1月26日,名古屋的一个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酿酒世家终于迎来了它的第15代掌门人、日后日本经济界的灵魂人物——盛田昭夫。
在日本,米酒不仅是一种民族饮料,对于日本人而言,它也是一种文化的象征,它甚至还是众多的宗教礼仪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例如在传统的婚礼上,新郎和新娘要共饮一杯米酒。在名古屋,盛田家酿造的一种“子日松”牌的米酒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是日本闻名的酿酒世家。同时,盛田家也生产和每个日本人的日常生活都息息相关的酱油和豆酱。
不过,盛田家族到了盛田曾祖和祖父这两辈时,由于二老都倾心于文化艺术的鉴赏,沉迷于收藏中日两国精美的古玩和工艺品,并将大量金钱花费于公众活动和慈善事业中,无心经营公司,因此,公司的经营状况日趋颓废。到了盛田昭夫的父亲盛田久左卫门接手时,盛田公司已经只是个空壳了。
盛田久左卫门曾就读于东京庆应大学的企业管理专业,学习成绩良好,但由于家族事业出现危机,他不得不中途辍学,回家掌管企业。好在久左卫门天生具备出色的管理才能和经济头脑,在他的辛勤努力之下,盛田公司慢慢恢复了元气,并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不过,久左卫门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还有一件苦恼之事,那便是膝下无子。对于盛田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没有继承人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还好他在结婚七年后,终于有了一个儿子,他就是日后日本企业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盛田昭夫。
盛田昭夫的“突然”来到,给盛田家族带来了无限的希望,父亲久左卫门觉得自己的事业终于有人继承了,心里十分欣慰,同时对自己这个晚来的儿子也寄予了厚望。久左卫门在儿子出生后,摈弃了家族的成规,没有按照祖传的惯例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常助和颜太郎”,而是找了一位颇负盛名的日本汉学家,给儿子取了个名字——“盛田昭夫”,意为“积极、乐观、永远向上和充满希望的人生”。不负父亲久左卫门的期望,日渐长大的盛田昭夫十分健康,是一个阳光型的孩子,做事情积极乐观,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盛田昭夫出生时,家族生意正做得红红火火,是当地有名的富人,居住在当时名古屋的富人区——白壁町,家里有自己的网球场,世界著名的汽车制造商丰田一家就住在盛田家的马路对面。良好的家庭背景也为幼年的盛田昭夫提供了优质的生活和良好的教育环境。因为家境富裕,盛田家的家电基本上都是美国的进口电器,就连外出的汽车也是美国福特的。虽然父亲久左卫门是个传统的日本男人,但对于新技术和新思想他却持一种比较开放的态度,所以盛田家的生活比较西化,而这种西化的生活为日后盛田昭夫主动将目光投向世界市场埋下了种子。
盛田家的“长子式教育”
在盛田昭夫的印象里,父亲久左卫门虽然常常表现得非常严肃而威仪,但掩藏在表象下面的他是一个非常温和、大度、慷慨的慈父,在工作之余,他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自己的孩子(盛田昭夫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喜欢与自己的孩子们在一起,教他们游泳、钓鱼、徒步旅游,让自己的孩子从小掌握各种生活技能。
作为父亲,久左卫门表现出了和蔼可亲的一面,不过,作为家族企业的掌门人,久左卫门在别的事情上虽然允许自己的孩子可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但有关家业的事情,他是毫不放松、毫不马虎的,他花费了极大精力和心思对自己未来的继承人进行培养。作为长子,盛田昭夫是盛田家族的既定掌门人,从小就得接受传统和式家庭的长子式教育,父亲久左卫门不但以身作则,还总是不断提醒盛田昭夫不要忘记他是家中长子,从一出生的身份就是一社之长,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他必须为承担家族的生意而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久左卫门经常对盛田昭夫说:“你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一个社长了。但是,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社长,就可以颐指气使,对别人大呼小叫。你要明确自己要做的事情,且必须要为此负责。”
父亲的话让盛田昭夫明白,无论做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都要敢于负责并负责到底,起到领头羊的作用。在日后索尼的发展与壮大中,盛田昭夫一直将此贯彻始终,他身先士卒,处处起着“头”的作用,带领着索尼一步步向国际进军。且每遇到困难之时,盛田昭夫也会想起父亲的话“你一出生就是社长”,这仿佛是一股“强悍”的血液,让他不畏险阻,迎难而上,用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种种挑战。
久左卫门对儿子的培养远不止于此,他从一开始就把盛田昭夫当作家族事业继承人来培养。10来岁时,父亲就将盛田昭夫带到公司的办公室和酿酒厂去。在那里,盛田昭夫要向父亲学习如何同别人做生意。另外,盛田昭夫还学会了如何盘点货物,在日本的工厂里,公司的总裁会站在工人身后清点每一件货物,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传统的、精确的清点方法。盛田昭夫还被教会如何检查酿酒过程中一系列以前不会的工作。
作为一个比较开明的日本男人,久左卫门对儿子采取了与当时的日本传统教育完全不同的方式,他没有一味要求儿子服从自己的意见,而是鼓励儿子对一些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这种教育方法,让盛田昭夫很早学会了有逻辑地说理和表达自己的论点。
久左卫门的刻意培养,让盛田昭夫从小就学会了有主见和执著,并不像其他传统家庭的孩子那样恪守家规、礼仪周全,却多顺从无能。久左卫门还经常有意识地传授盛田昭夫一些经营和管理的知识,经常让才10多岁的盛田昭夫旁听公司的董事会及各种工作会议。
久左卫门反复教导盛田昭夫,作为一个管理者,需要培养自己的耐心并学会体谅别人,不能做出自私自利的可耻行为,更不应对人玩弄卑劣的手段。在父亲的精心引导下,盛田昭夫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却完全没有那种阔少爷的不良作风。他谦和大度,积极乐观,完全没有辜负父亲为自己精心选取的名字。但是,作为盛田家族的继承人,盛田昭夫后来却走上了与父亲的期望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虽然盛田昭夫没有接手家族生意,但父亲久左卫门在他幼时传授的那些信条和经营理念,为他在日后创立自己的管理哲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对他开创和运营索尼公司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与留声机结缘
盛田昭夫最终没有对家族酒业产生好感,却狂热地爱上了电子行业。这一点盛田昭夫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在当时的日本,盛田家是一个少有的现代化家庭,盛田家的女主人,也就是盛田昭夫的母亲,出生在一个武士家庭。在以前的日本,武士很受敬重,享有很高的声望,且有许多特权,所以盛田昭夫的母亲从小就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既有传统日本女子的贤良淑德,又有现代女性的开明思想,对新鲜事物从不排斥。
盛田昭夫的母亲非常爱好欧洲的古典音乐,家里有一个维克多牌的留声机,她买了不少的唱片,经常在家中播放。可以说,她的这种音乐基因完全遗传给了盛田昭夫。后来盛田昭夫也说,正是母亲的原因引起了他对电子与音响复制技术的兴趣和热爱。
还是孩子的盛田昭夫,经常与母亲一起聆听音乐大师的唱片,不过当时的留声机还比较落后,常发出刺耳的声音,由于技术所限,当时最好的唱片是声乐与器乐独奏。当时名古屋本地的一个唱片商从国外进口古典作品的唱片,盛田昭夫经常光顾那里,只要有新唱片到货,盛田昭夫都会立刻买一套送给母亲试听。那时盛田昭夫还是个孩子,每当放唱片时,总是喜欢起劲地去摇留声机的手柄。盛田昭夫读初中之时,科技有了进步,一种新的电留声机从美国进入日本,在父亲的支持下,盛田昭夫购买了一台。
从艺术的角度讲,久左卫门不懂或者说不会欣赏西方古典音乐,但他并没有阻止家人去爱好音乐,并且他还想让喜欢音乐的家人尽可能地听到最真实的表演。久左卫门认为,如果喜爱音乐就应该享受音乐良好的音质,他对维克多牌留声机那种细弱无力的声音很不满意,认为这会影响人的耳朵和音乐鉴赏能力,一个人只有通过听最真实的表演才能学会欣赏好的音乐。因此,当第一批新的留声机进入日本时,他立刻买下了一台,这在当地可以说是第一台,这在当时可算得上要一大笔钱。
那台新的电留声机果然与以往的留声机不同,发出的声音极其美妙动听,让盛田昭夫听得目瞪口呆,终生难忘。买了新留声机后,盛田昭夫收到的第一张唱片是拉威尔的“波雷罗”。这首曲子有一种感伤的情怀,再加上新留声机发出的那种清晰的逼真的音质,真是令人心醉神迷。盛田昭夫完全被迷住了,他把那些唱片听了一遍又一遍,贝多芬、莫扎特、巴赫、布拉姆斯,他百听不厌,心情十分激动,总是忍不住感叹世界上还有如此美好的事物。不过,同时他也感到好奇,像真空管那样的电气装置怎么就可以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呢?其中蕴涵着什么秘密呢?
盛田昭夫被他的好奇心所困惑,一心想搞个明白。盛田家有个亲戚,是一位优秀的工程师,他自己装了一台留声机。盛田昭夫得知消息后,立刻想去他那里看一看。于是,盛田昭夫就跑到亲戚家里去,工程师亲戚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带盛田昭夫看他自己装置的留声机。
亲戚的留声机还比较原始,就是用电线把一堆各种各样的零件连接起来,铺在房间里的草垫子上。不过,看到这些东西的盛田昭夫还是十分感叹和兴奋,他原先以为只有那些大工厂才能制造出留声机,没想到一个业余爱好者也可以组装出来,他感觉自己和留声机的距离近了不少。实际上,在当时的日本,组装留声机是很多人的业余爱好,书店有卖如何组装收音机的书籍,还有些报纸和杂志专门开辟专栏教授人们如何组装收音机,还登出详细地图纸、零件表和说明。
这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盛田昭夫通向电子学的大门。从亲戚家回来,盛田昭夫十分激动,他想,别人可以做,他也可以做,他也要搞一个留声机和收音机出来。
盛田昭夫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他买了大量有关电子学方面的书和有关音响复制和收音机最新消息的杂志,不管是日本的还是外国的,他统统都订了全套。学堂之外,盛田昭夫几乎把全部时间都花到他的新爱好上,他拿着一本日本的科技杂志《无线电与试验》,参照着里面提供的图纸,自己购买一些零件,做一些简单的电子装置。盛田昭夫“野心勃勃”,他计划亲手做一台电留声机,录上自己的声音。随着研究的深入,盛田昭夫在电子学上的学问越来越多,他试验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可以说,电子学的梦想从此在他心中扎了根。但当时的学校并没有开设有关这种新技术的课程,所以,所有东西盛田昭夫必须通过自学才能知道。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无数次的试验,虽然还很粗糙,但盛田昭夫总算亲手做出了一台留声机和一台收音机。兴奋的盛田昭夫甚至还把自己的声音用自己做的收音机录下来,然后再从自制的留声机中重放出来。
虽然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盛田昭夫每天一有时间就在待在房间里捣鼓那些电子装置,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的学业难免会受到影响,最终搞得学习成绩几乎不及格。
盛田昭夫沉迷电子装置,对传统课程不感兴趣,成绩不断下滑,让学校校长十分担忧,数次对盛田昭夫苦口婆心地教导。盛田昭夫的母亲也经常被叫到学校去开学长会,和老师们讨论盛田昭夫在学校的糟糕成绩和表现。那时日本学校的座次是根据分数来分配的,差生在前,优等生在后。盛田昭夫所在的班级,共有250名同学,被分成了5个组,每个组50人。每组里最优秀的学生为组长,坐在教室的最后面,然后按照学习成绩的降序,依次往前排,最差的在最前面。学生的成绩每年都会有变化,每年班上的座位也都会随之变化,但盛田昭夫的成绩总是很稳定,总是坐在前排,作为差生的一员,每天就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学习。
虽然是差生,不过,盛田昭夫也有自己的强项,他的力学、物理和化学成绩都格外出色,表现不俗,但是他的地理、历史和国语成绩却非常糟糕,总是不及格。也就是说,他偏科非常严重,因为盛田昭夫这种严重失衡的成绩,校长经常把他叫到办公室去谈话,但难有成效。当盛田昭夫的成绩实在糟糕得让人无法忍受时,一向宠爱他的父亲和母亲就会训斥他,要求他丢掉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子装置,把心思放到学业上去。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盛田昭夫会暂时听从父母的命令,把那些电子装置收起来努力学习,但是一旦他的学习成绩有所好转,对父母有了交代,他就又会忍不住摆弄起电子装置,将学习抛到了脑后。
也许此时的盛田昭夫并不知道这一切会影响他以后的人生道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让他积累了大量的物理知识,也具备了一定的动手能力。他日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物理作为自己的主攻方向,早在此时就打下了基础。
童年时代,盛田昭夫不仅受到了音乐的熏陶,与留声机结下了不解之缘,他还接受了绘画教育和西方文化艺术的教育。当时,盛田昭夫有一个叔叔,叫敬三,是学西方绘画艺术的,接受过良好的专业知识训练,盛田昭夫很喜欢他,特别喜欢与他在一起。这是因为敬三留过洋,常把欧洲的一些奇闻逸事讲给盛田昭夫听。这些不但增加了盛田昭夫的见闻,也为他性格的开放性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日后盛田昭夫能成为“最善于与外国人打交道的日本人”,与他这些经历是分不开的。
同时,敬三叔叔所讲的一切,仿佛又为盛田昭夫打开了一道门,一道通向西方的大门,西方的神秘和先进文化吸引着盛田昭夫,好奇心和求知欲鼓舞着盛田昭夫“闯世界的野心”。日后索尼公司会成为第一个在美国挂上太阳旗的日本公司,与盛田昭夫的幼时见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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