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婉语研究新论:语言研究的心智哲学视角》:
例[82]中委婉语为“偷香”,该表达出自《晋书·贾充传》,可用来暗指与女子发生不正当的关系。西晋时,贾充之女贾午与韩寿私通,将晋武帝赐给其父的异香偷给韩寿,之后被贾充发现,就将女儿许配给了韩寿。这里,鲁迅对男女私通的事件进行感知,在记忆中储存下来之后,结合大脑中已储存的意象,经过联想和想象,发生了格式塔转换,这样便能够将“偷香”转喻为“男女私通”,涌现就此发生。在涌现中有新质的出现,“偷香”具有的委婉的含义就是意识涌现的产物。从表面看来,该词本意为偷窃香料、偷闻香气等,此处婉指男女私通的用法就具有一定的新颖性,这便是涌现作用下的结果。
例[83]中委婉语为“长安棋局”,此处可婉指动荡不安的政局。该表达出自唐朝诗人杜甫《秋兴八首》中的两句“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该诗是在一定的社会背景下创作出来的:唐天宝年间,唐玄宗专宠杨贵妃,酿安史之乱,导致国运残喘,民不聊生,之后虽过去多年,但诗人仍记起动乱时在长安的生活情景,这里“棋局”喻指政局。在例[83]中,柳亚子对动荡的政局进行感知并将感知信息储存于大脑中,后结合大脑中已有的关于杜甫之诗的意象信息,通过联想和想象,得到“长安棋局”这一涌现结果,并实现委婉的交际目的。从字面上来看,这一表达的字面义为长安的围棋棋盘上的布子形势,这里委婉的新义是字面上所没有的,是涌现出来的新质。
例[84]中委婉语为“吃板刀面”,意为被砍死后再被推入水中。在该例中,梢公将被婉指事件(不管是杀人,还是将死去之人的尸体丢入水中都是不好直接言说的)的意象在记忆中储存下来,之后经过联想和想象,发生了基于相似关系的格式塔转换:将人砍死后丢入水中的过程正如板刀切面下汤水那样,因此可得出“吃板刀面”的委婉语。在该委婉语的生成过程中也有涌现的发生,“吃板刀面”的委婉义就是意识涌现的结果。
通过对以上三例的讨论,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委婉语的新颖性是大脑中意识的涌现带来的,正是因为意识涌现具有非加和性的特征,使得最后生成的委婉语具有其组成成分所不具有的、新的语言含义和语用功能。但是要注意的是,涌现现象的新颖性具有一定的相对性,一个现象新颖与否是相对于个人大脑中的知识储备而言的,正如一个生活在内陆地区从未见过大海的孩子,在第一次见到波澜壮阔、白浪滚滚的海洋时,总会觉得很新奇,但是同样的一片大海在自小生活在海边的孩子眼中则显得稀松平常,没有什么新颖之处。委婉语的新颖性也是如此。刚被创造出来不久的委婉语总是具有新颖性的,也正是这种新颖性使得其具有温和婉转的表达效果。可是随着越来越多人频繁地使用,在使用频率效应的影响下,一个民族或地区会慢慢地接受这则委婉语,并逐渐将其作为对不好直说的事件的直接的指称方式,这时本来具有委婉性的表达形式就逐渐丧失其原本具有的表达效果。例如,“黄牛党”由于使用频率过高,到现在已经逐渐丧失其原先具有的婉转的语用效果。由此可知,委婉语的新颖性和其具有的委婉的语言含义密不可分,正是这种语言含义可以带来的温和礼貌的语用功能,该语言含义和语用功能才随着委婉语的生成涌现出来的。关于使用频率效应我们会在第10章中展开讨论。
8.3.2委婉语的层次性
和委婉语层次性直接相关的是意识涌现的方向性。一般来说,系统在涌现的过程中,其组成成分会随着涌现程度的强弱体现出一定的层次性,与之相类似,生成的语言表达也会呈现出一定的层次性。具体来讲,一个完整的语言系统可以被视为是由语音、音位、词汇、小句、句子和语篇等层级单位组成的;在语言系统中,层次不同,其具有的结构和功能方面的特征也不同。我们可以作出如下总结。
第一,“越在底层,各种约束越严;反过来,越在高层,制约越宽松”(徐盛桓2009b:2)。前面已经提过,系统的层次性源于涌现的方向性,这些都和涌现的程度密不可分。可见系统中层次越高,涌现程度越强,反之则越弱;涌现程度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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