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歌吟诵九讲》:
所以你看一看《诗经》的第一篇写男女的感情,我们不用像古人那样说什么后妃之德,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关关”是乌叫的声音,“雎鸠”是鸟的名字。有一对小鸟,就在河水的一个沙洲上。你可以看到有时候梁间的燕子,这只小燕子“叽叽”,那只小燕子“叽叽叽叽”,就是两只鸟在那里叫。不妨想,乌都有一个美好的伴侣,我们人岂不也应该有一个美好的伴侣吗?所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要注意到的是“窈窕”,不是苗条,大家现在都以为苗条的才是淑女,所以很多女子都拼命地减肥、节食,甚至于得了厌食症。其实不是这样的。“窈窕”两个字,上边都是“穴”字头,“穴”是藏在里边的。淑女,真正美好的一个女子,她的美应该是耐人寻味的,耐人去体会的,是由内而外的一种表露,是深藏在里边的,不是用自己的形体来夸张涂抹,不是这样的。是窈窕淑女,有修养的女子。“君子好逑”,君子就要去追求。消瘦苗条的女孩子,男孩子都要去追求,不是这样的意思。而是说有内在修养的美好的女子是君子的好伴侣。“逑”是伴侣,是配偶,是君子的良好配偶。所以先要把这个道理讲清楚。
然后你看他求的方法,写得非常艺术。只是说我去“求”,这多么单调,而“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因为在河水边,所以眼前就是水了,水里面就有水草,“参差”是不整齐的,“荇菜”就是水草。“参差荇菜,左右采之。”飘到左边,飘到右边,我想采这个荇菜。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寤寐”是不管清醒的时候,还是睡眠的时候,我都会怀念她。“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而追求不到的时候,不管是清醒时还是睡眠时,我都会怀念她,“思服”就是思念的意思。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悠哉悠哉这么长远不断的怀念,我晚上为她而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前面是说荇菜左右流之,我没有找到,所以求之不得。后面说参差荇菜,左边右边我都去采了,采了以后,就“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了。
你看古人是怎么样交往、交朋友的。现在有人说“男的不坏女人就不爱,女的不坏男的也不爱”,都要彼此坏才会有人爱。可是古人不是,古人说是“琴瑟友之”,你可以弹琴,他可以弹瑟,你可以作诗,他可以作歌。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芼“就是采择下来。”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这首诗是兴体,它是从外界的景物引起人的感兴,也就是说它的作法是一种兴的作法,同时也是说这首诗情动于中,是怎么动起来的?是从外界的景物引发了人的感动的。
以上是《关雎》这一首诗,是生活的美好的这一面。可是不管是现在,还是在周朝,人类生活都不只是有美好的一面,还有不幸、痛苦的一面。美好的事情你写了诗,不幸的事情你也写了诗,所以就有了后面的《魏风》的《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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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吟诵是体会中国诗歌的好办法。吟诵的目的不是为了给别人听,而是为了使自己的心灵与作品中诗人的心灵能借着吟诵的声音达到一种更为深微密切的交流和感应。
——著名古典文化学者 叶嘉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