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成就了苏联的石油工业
真正让斯大林在能源问题上摆脱困境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虽然在“二五计划”后苏联的煤炭集团在“煤油之争”中大获全胜,但斯大林并没有由此放弃既定方针。在斯大林大力推动之下,石油勘探部门一直在苏联腹地寻找新的油田,希望借此增加石油产量,促成苏联能源结构的改变。当时勘探队把勘探区域放在了伏尔加河与乌拉尔河流域。在苏共十八大上,最终通过了“在伏尔加和乌拉尔之间建立新石油基地——第二巴库”的决议。
当时虽然有利益集团的阻挠和不配合,但对新油田的勘探和开采依然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为了表现对新油田寄予的厚望,当时苏共高层把伏尔加—乌拉尔地区的新油田称为第二巴库——这里最终勘探出的产油区面积达70万平方公里。
当然,前景是一回事,现实则是另一回事。直到1940年(苏德战争爆发前一年),第二巴库仅发现十几个小油田,产量也仅为180万吨,占全苏的5。8%,苏联71。4%的石油依旧是由巴库提供的。一方面伏尔加—乌拉尔产油区此时尚处于起步阶段;另一方面这里的石油蕴藏量虽然非常大——1937年发现了储量达3。2亿吨的杜马兹大油田,但这里的主力油层都埋藏在更深的泥盆纪地层——巴库油田的油层主要分布在更浅的石炭纪地层,而且这里的油品质量密度大,黏稠度和含硫量高,单从经济成本考虑,短期效益并不显著,因此在当时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优先开发第二巴库显然是不可能的。而最终真正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则是希特勒。
1941年6月22日,苏德战争爆发,随着德军的一路南下,阿塞拜疆于1942年一度被德国占领,苏联因此不得不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把人员和重要的仪器设备全部转移到伏尔加—乌拉尔地区,并在撤离之前把巴库油区的设施全部炸毁,以防德国人利用这里的石油资源(当时希特勒曾下令德军组建一支15000人的“石油旅”,用以接管苏联的石油工业设施。而苏联人的破坏措施非常有效,以至于德军明明在产油区,却一直面临燃料匮乏的问题)。而这一举动正好大大强化了第二巴库的力量。在战时各类资源最匮乏的时期,苏联的工程人员依然在这里进行勘探开采作业(卫国战争时期的苏联,这种现象非常普遍,斯大林格勒战役打到最惨烈的阶段时,那里的坦克修理厂也依然在工作)。1944年,在第二巴库又发现了木哈诺夫油田,储量达2。2亿吨,新油区截至1945年,产量比1942年增长了52%。
阿塞拜疆被重新收复后,原本疏散到伏尔加—乌拉尔地区的人员和设备又重新撤回到了巴库产油区,虽然有点釜底抽薪的意思(毕竟当时巴库地区依旧是最大的油田,恢复这里的石油生产对苏联来说才是重点),但第二巴库的基础在战争时期依旧夯实。此外,战争还一举解决了前面反复在说的苏联“煤油之争”。从物质角度来说,苏联能够赢得卫国战争,除了广袤的国土所提供的战略纵深之外,靠的就是在资源特别是石油资源上对德国人的压倒性优势。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二战期间,德国共制造虎式坦克1354辆,而苏联在同一时期共生产T-34型坦克超过5万辆——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德国所有型号的坦克和自行火炮的总和,虽然虎式坦克的火力和精密程度超过了T-34,但面对如此悬殊的数量差距,这点质量优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这并不是因为德国人真的就是一根筋,只会走精品路线,而是因为德国当时只能从罗马尼亚得到有限的石油供应,即便他们降低性能要求、简化工艺能造出5万甚至10万辆坦克出来,但他们也找不到足够的油让这么多坦克开起来。而苏联人则完全不用担忧这个问题。
就这样,战争彻底地调整了苏联的能源产业结构,石油工业在苏联开始真正地崛起。
赫鲁晓夫时代留下的“裂缝”
1953年斯大林去世后,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成为了继任者。经过三年的政治斗争,最终赫鲁晓夫坐稳了苏共中央总书记的位置。在1956年苏共二十大会议上,他做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举动,在大会上做了旨在彻底否定斯大林的“秘密报告”。
为了迅速巩固自己的地位,赫鲁晓夫在当政之后随即放弃了斯大林时期的铁腕作风,转而向地方和各个部门的官僚集团放权,希望通过权力让渡换得中高层官员对他的支持。各个部委和地区经济计划委员会因此都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权——多到超出了苏联体制的承受能力。这种明显带有短期目的色彩的权力让渡,使得苏联的政治生态在横向和纵向都出现了“分裂”的趋势。各部委手中更多的权力不但增加了他们处理问题的灵活性,也让他们在处理利益平衡的时候可以有机会把局部利益摆在首位——前面说到过,苏联的经济体制对于领导层的问题“容错率”非常低。
相比而言,面向地方政府的权力让渡所产生的隐患更为深远。赫鲁晓夫似乎忽略了一个俄国历史上一直存在的问题: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千百年来俄国同样浸淫在“城邦文化”之中——简单地讲,在欧洲人们认同感最强的是自己所处的城邦,而不是国家。因此在各个欧洲国家,地方政权对于中央政府的忠诚度都始终是个大问题,说的再直白点,只要是欧洲国家,理论上就存在分裂的隐患,譬如西班牙的巴斯克、英国的爱尔兰和苏格兰、法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等。早在伊凡雷帝时代,俄国政府就制定了旨在强化中央集权的《1550号法令》,但即便是伊凡雷帝,面对地方势力和官僚集团时最终也不得不选择妥协——自立国以来,“反分裂”其实就是沙俄帝国政治生态中一个长期的主题。
更要命的是,苏联之所以能称之为“苏联”(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在于除了俄罗斯之外,在她的西部和南部还存在着14个加盟共和国,而这14个加盟共和国在行政上并入俄国疆域不过是最近两三百年的事情,有的甚至不超过百年。从某种程度上说,苏联面临的地方忠诚度的隐患可能比西欧国家还要明显。十月革命前,沙俄政府就已经开始丧失对俄国基层的实际控制力,从那时开始,皇权陨落就已经只是个时间问题;同样,在我看来苏联解体并不是一个历史偶然事件,俄国历史巨大的惯性在其中依旧起着极大的作用。
斯大林凭借个人权威,以铁腕集权的方式不断地加固着这个国家的“统一骨架”,这在俄国的历史上其实是常态,但凡是强势的沙皇,都会如此操作。
1953年斯大林去世时,他对这个国家的“加固工作”还没有来得及最后“凝固”,赫鲁晓夫在政治上的改弦更张又使得一切回到了原点。大面积放权导致各个地区政府变得如同中国周朝时的封国,地方利益被放到了首位。
苏联的石油工业自然也受到了波及:高层的权力斗争,使得管理趋于混乱,新领导为了树立威信会成立新的部门,而一旦个人失势,其部门也会跟着被边缘化乃至直接被撤掉,而刚刚制定好的计划,也会因此推倒重来。苏联高层对基层的利益让渡同样产生了出人意料的问题。当时,一线部门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权,并且可以分得比例更高的收益。然而由于缺乏监督,一线生产始终处于一种急功近利的状态,在石油开采中他们往往倾向于弃难从易,因为深层油田的投入大产出小,虽然长期来看是正确的,但是却不符合一线的短期利益。
虽然如此,但终归要承认一点:在斯大林之后,苏联的国势在巨大的惯性之下依旧在往上走,“数量”只要庞大到一定程度,“质量”上的问题就会被稀释掉。在这段时期,苏联的石油产量始终在稳步增加,从远东地区到莫斯科等工业城市,苏联的燃油管道新增加了2万公里。第二巴库在赫鲁晓夫时代也从纸面规划变成了现实。在这段时期,人们还发现天然气的价值。在最初的时候,天然气一直被视为石油开采中的副产品,在开采中被白白的烧掉。在苏联的“七七计划”期间,天然气成为继石油之后苏联又一大能源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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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作者没有如时下所流行的那样去故弄玄虚,而是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把看似复杂的东西简单化,给读者呈现了一个更为真实的世界。
——石述思 《工人日报》要闻部主任
★这本书的作者让我看到的,不是一种简单的对西方战略思维的模仿,这里面的思维是中国式的,就像中医一样,对比以往让我们感觉很新鲜,但必须承认它的确很有效。
——加藤嘉一 《中国的逻辑》作者
★把简单的东西弄复杂了意味着愚钝或是欺骗,把复杂的东西弄简单了意味着智慧以及坦诚,很高兴,本书属于后者。
——戴旭《C型包围》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