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知青档案》:
太阳落山了,小咬便“上班了”。正像人们说的那样,蚊子、瞎虻和小咬一天三班倒。有的女队员被咬得哭着说:“我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就是抗不了蚊子、小咬和瞎虻。”说句实话,这对每个队员来说,的确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吃水就更困难了,渴了吃把雪,啃块冰,做饭的水到蜂蜜河、鸭蛋河去挑,五六里的路程,担子压在这些城市长大的青年肩上,肩膀肿了,磨出了泡,挑回的水仅能做饭用。
头一个冬天,急需做第二年生产准备,既要上山伐木,还得为生活做准备。第一年没有车,要到几里外往回扛木柴烧。队员们天天顶着星星起床,披着月色归来。吃饭时,上半碗没吃完,下半碗就冻成了冰。蒸玉米面窝窝头,小了不够吃,所以一个窝头近一斤重,根本蒸不熟,吃一口黏糊糊的。人们风趣地说:“吃的黄金塔,住的海绵地(炉子一烧,地化了,脚踏上像海绵一样)。”劳动了一天,全身汗水湿透了衣服,坐在像冰窖一样的屋子里,全身冷得打哆嗦,团支部就组织唱歌、跳舞。说确切点是为了取暖就跳呀、唱呀来驱寒。钻进被窝更是凉,人们就说呀、唱呀,伴随着歌声进入梦乡。起床了,有一人唱,大家就随着都唱,歌声成了起床号。还有的同志就是在这样艰苦条件下,坚持学文化、记日记。于金娥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记下了垦荒队的艰苦生活史。
1956年,哈尔滨庄购置了18台胶轮车,走在当年的萝北公路上,就像今天的一个新式车队一样,人们用羡慕的眼光望着。赶车的人都是英俊的小伙子。你可曾想到,他们都是刚放下书包的学生,当时就是李庆阳、薛东发两人在家赶过车。开始时,上“破山头”的坡,因坡长又陡,只有他两个人一辆一辆地往上赶。1956年冬,车老板们比一般人更加辛苦,从肇兴往回拉菜,三天一趟,手脚冻得像猫咬似的疼痛,手脚冻肿,起了泡还坚持出车。记得一次从山里往回拉房木,因那时没有公路,只有我们自己的车走出的一条路,一场雪过后什么也看不到了。夜间往回走,迷了路,走了几个小时围山转了一圈,怎么也辨不清方向了,冻得坚持不了啦。还是薛东发大几岁,有办法,把一匹老马从车上卸了下来,随马走吧,老马识途。大家又急又累,气温在零下30多摄氏度,困得在车上就睡了。马车到家,已是起床的时间,队里起床的人看到满院子马车,老板们冻得个个僵了。
有一次在三道岗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我和中队长梁志峰坐在姜长财的车上,由于坡陡路滑,车闸突然失灵,车拉着一车房木像箭一样飞下山来,前边还有四台车,如撞上前车,后果难以想象。梁志峰急问怎么办?我当即回答往沟赶,车翻了可能会避免大事故。可是马怎么也不肯下沟,就在这十分危急的时刻,沟沿出现一辆马车,正在路边上吃草,挡住了向前的道路。马只有下沟了,车仰面朝天地翻了,把我抛到几米远的地方。当我爬起来时,一看车轮还转着,马四蹄朝天,梁志峰双腿压在一车大木头下边。我呼喊着老梁,吓得我腿都发软了。当大家赶到七手八脚地将他拉出来,很幸运,一点也没压着,原来他双腿上的木头被一个塔头墩子顶住了。这些来时还是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青年,很快就能担负着各种艰巨的任务了。
1957年的冬天,为了搞好副业生产,我和队员韩守臣同萝北县一位林业技术员到尖山去看林场。行走在二三尺深的雪地里,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当走到林场时,面前一个雪墙,就爬了两个多小时。又过两趟水沟,汗出光了,衣服湿透了,力气消耗没了,就在山坡上过夜。用手薅点草尖,砍点树枝,在山坡上点火取暖。火好像跟我们作对,怎么也燃不起来,身上的衣服冻得硬邦邦的。技术员哭了,眼看要被这寒冷的天气夺去生命。得想办法,争取活过来。我当时说:“共产党员死都不怕,哭什么?”他说:“你们没家没业怕啥!”这不,外人把垦荒队看成没家没业的孤儿。他们想:有家谁来垦荒遭这份罪呢?我们三个人全身冻得抽筋,直挺挺的,心里明白,嘴里也能说话,就是动不了,眼看就要冻死。多亏老天有照应,山里起了风,顿时大火燃烧起来,我头钻进雪里,两条腿伸进大火里。这时,三个人都已冻得抽筋,谁也管不了谁。经过火烤,棉裤、鞋子被火烤化了半截,一夜的烟熏火烤,眼睛被烟熏得像针扎一样的疼。加上雪光一照,眼睁不开,一看东西就疼得像针刺一样。第二天,用书包把脚裹起来,三个人扯着一个木杆,才返回来。队员们见了我们都不认识了。
伐木头在大山里边,几十里的山路。一天晚上9点多钟,队伍出发了,伐木队突击队长朱荣正走在队伍前头。大家冒着刺骨的寒风,有说有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队伍进山后,清点一下人数,忽然发现多了几个人,怎么越走越多呢?原来没被批准的几个女队员偷偷地赶了上来。在山里就更苦了,住在用草搭的帐篷里,风天帐篷里灯都点不着。一天晚上,在人们睡梦中,女宿舍帐篷里发了水。
帐篷是在平坦的一块草地上,原来下边有个温泉,大铁桶的炉子就在泉边,下边化了,泉水流了一帐篷。
人们劳累了一天,睡得熟熟的,水进了被窝,湿透了衣被才发现。女队员尖声喊叫着,跑到男宿舍,等男队员起来为她们抱棉衣被褥时,不少已冻在冰上。山上的生活就更困难了,一冬没顿熟饭,更谈不上菜了。下山时,衣服被划成一条条的,棉花套子丢了,用把乌拉草续上,腰扎个草绳,看上去活像个原始人。
朱荣正10个脚趾甲冻掉了,一声没吱,后来是开春下稻田时别人才发现的。单友俊这个小个子青年,体小力单,但干起活来像个小老虎,脚冻肿了,也不敢说一声,怕动员他下山。何止他一个?人们就是这样在大山里坚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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