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千金翼》则作于唐代，不避隋讳，故仍用“坚”字。考《素》《灵》两经，亦多言脉坚，极少紧字。此可知脉之坚者，以指下坚实有力为断，固不如王氏《脉经》之紧脉，必谓如转索之无常也。脉紧睢在应指之坚紧，则所谓脉缓者，即以指下之宽怠而言义可知。是缓之与紧，惟以指下之宽缓坚急而断。以气势言，不以形状言；以态度言，不以至数言也。然则有汗者，何以其脉之气势态度必缓；无汗者，何以其脉之气势态度必坚？日：汗或自出，则腠理已松，血气懈惰，故脉来宽缓；全无汗出，则玄府闭塞，血气凝滞，故脉来坚实。此即两者之病情不同，而脉道流行之势力，自随之而大相悬异者。其理甚精，其论甚确，此仲景书之所以为万古正鹄者也。奈何世之说《伤寒论》者，犹只知有一息四至之为缓，转索无常之谓紧，但以迹象求之，则不识仲师辨脉之神理，即无以悟有汗无汗之病机，真所谓刻舟求剑之故智。宜乎国医之日以堕落矣，呼！
麻黄桂枝葛根辨
麻、桂、葛根皆仲景之所谓解表药也。《伤寒论》之治表病者，止有麻黄、桂枝、青龙、葛根四方，而其中主要之药，即在麻黄、桂枝、葛根三味，故不能用此三味之药，即无以治伤寒在表之病。然表病形态，亦正不同，故不善辨此三味之药理，亦不能辨证而用药悉当。然则如之何而可以辨之耶？日：麻桂治太阳，葛根治阳明，既夫人而能知之矣。然仲师所以用此三味之精义，似尚有为世俗所未及详辨者，试得而申论之。桂枝为最细之柔枝，其气轻扬，其力甚薄。太阳中风一证，实即今世之所谓伤风，仅仅皮毛受有风寒，且所入最轻，只在卫分，但取轻扬而微有辛温气味者，以治此极轻极微之风寒，斯为铢两悉称。此桂枝一味之妙用也。而俗子误以桂枝为大辛大温之猛药者，谬矣。若太阳伤寒证，则寒邪较重，腠理已闭，故恶寒必甚，且肺气被遏，金塞不鸣，必有咳嗽不扬、呼吸不爽之兼证。惟麻黄轻散，既开皮毛以去风寒，而又复入肺宣扬，善通闭塞，一举两得。此麻黄一物之妙用也。而或者只知麻黄有发表之功，而不知风寒为咳，非此不除，亦一蔽也。若夫伤寒之邪已人阳明，则为兼证，是为合病，邪人又深一筹，非仅麻黄、桂枝轻浮之力所能兼及，故必用人土甚深之葛根，方能达到病所。且阳明受寒，胃家之清阳被郁，惟葛根又能升发胃土之气，举其陷而解其闭。此葛根一物所以为寒人阳明之惟一要药也。乃晚近误读《伤寒论》者，辄谓葛根专主阳明，每遇阳明热病，亦以葛根主治，而不悟热在阳明，外之发之，未有不教猱升木、为虎傅翼者，吁！此岂仲师治伤寒之本旨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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