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作者是第二军医大学长海医院创伤骨科主任医师、教授、博导，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重点专项首席科学家，长期工作在临床创伤骨科一线，是国内知名创伤骨科专家，尤其擅长老年人复杂性髋部骨折及骨不连的治疗，取得了斐然的成绩。本书是在作者亲身参与的真实临床案例基础上，重新创作而成，真实再现了医疗救治过程中面临的种种困境：如患者的痛苦、家属的纠结，以及医者在制定治疗方案时的困惑。作者以务实的态度，探讨了医患双方如何沟通、如何达成共识以争取最好医疗效果的问题，体现了一线专家的思考和人文关怀，在目前医患矛盾较为突出的情况下，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本书基于作者亲历临床救治案例，进行重新创作，展现医疗救治过程中患者、家属与医者之间的不同侧面，旨在让读者了解患者的痛苦、家属的纠结与医者在制定治疗方案时的困惑，讲述医患双方如何沟通、如何达成一致能使治疗取得最好效果。
第03章 反目成仇
纵使尝尽世间百味，仍敌不过人间烟火依旧。
——迦钰小语
“其实老兄有所不知，虽然她曾经在我科里待过一年多，但是说真的，我对她并没有太多印象，最多知道是曾经的同事，工作能力还不错，并无深交。在我眼里，不论认识或者不认识的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存在远近亲疏。”某一次创伤会议上偶遇林医生，他端着一杯茶，主动走过来，跟我谈起多年前鉴定会上的那个患者。
说实话，如果林医生不主动提起，我肯定不会主动去问，况且我差不多已经淡忘了那个女患者与他的纠纷了。不过虽然隔了较长一段时间，或多或少我仍然对患者在鉴定现场歇斯底里的一幕印象深刻。有时候我喜欢把医生和患者比喻成谈恋爱关系，每一场恋爱都希望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假如这当中有些误解没有及时得以解开，有可能最后就会反目成仇。当然其中原因众多，并非完全说都是患者或者都是医者的责任，两个人恋爱谈崩了，从来都不只是单方面的因素，而是双方共同的问题，只是在医患体系当中，医者与患者往往都会认为自己是弱势的一方。
林医生，某二级甲等医院骨科资深副主任医师，理论水平一般，平时讲课或演讲时都显得晦涩枯燥，说话结结巴巴，不过学习热情很高涨，经常能够在各种会场看到他。每次开会他都会主动过来跟我聊天，慢慢就熟识起来。林医生人缘不错，与人为善，临床技能挺不错，据说病人满意度较高，算得上临床一线的一把好手，当然在医院里面同行评价也很高，但凡有骨科方面问题的病人，都喜欢找他帮忙解决困难。
林医生嘴里提到的病人小梅，跟林医生其实是曾经的同事。小梅时年25岁，江西赣州人，护理中专毕业后在赣州工作了2年多，后因为男朋友在上海做房产中介，在他一再要求下便辞掉老家工作，跟着男朋友到上海闯荡，通过应聘进入林医生所在医院上班。小梅在赣州工作时，就职于当地最大的三甲医院，比起上海这家医院无论床位、医生、病人量都要多不少，所以她上班后并没有觉得是外地人就低人一等，反而处处感觉这家医院不行，不如她以前的医院层次高。通俗一点讲，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家医院，有时候话里话外可以让人感受到，要不是因为男朋友，她才不会到上海来呢。
当然，小梅虽然嘴碎一点，总体素质也一般，但是工作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在医院里面，护理技能比武中她经常都能够独占鳌头，毕竟之前打下的底子很扎实，所以护士长还是蛮欣赏她的，认为她可以挑重担，同事们也并不讨厌她，觉得她骄傲是有骄傲的资本，遇到困难也喜欢找她帮忙。医院里最怕的是那些夸夸其谈却不能解决问题之辈，经常出问题的也是这类人。
不过小梅短暂工作一年多之后，就从这家医院辞职了，应聘到几公里之外的一家儿童专科医院，理由有二，第一最主要的是男朋友工作变动，调到另一家门店，房子搬到门店附近，为了节省上下班时间，省去奔波之累；第二 儿童专科医院收入比二级医院高，对于小梅来说，收入高很重要，可以减轻不少生活负担。由于入职时间不长，所以小梅的离开对像林医生这样的科室同事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医院有时候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主动或者被动离职都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现象。
小梅的男朋友小军需要重点介绍一下，他们俩是中学同学，从初中开始谈恋爱。小军应该算是小混混那种角色，成绩很差，但是挺会哄女孩子开心，小梅本身成绩也一般，并不怎么喜欢学习。初三下学期小军实在不愿意继续读书了，跟家人商量后便辍学去南昌打工，开始自力更生，努力养活自己。小梅坚持读完初中，可惜没有考上理想高中，按照成绩只能去读职高。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正赶上当地有个护理中专学校扩招，学制3年，家人想着总归是一项谋生技能，便同意她去读护理，毕竟一辈子当护士，好歹算一份正经工作吧。
据说小军到南昌后先是去了一家餐馆打工，洗碗端盘子，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却赚不了几个钱，前前后后在餐馆干了2年多，日子又苦又穷。后来有个同乡喊他去卖保健品，他跟着倒卖了2年多保健品，钱多少赚了一点，却始终不温不火。小军对小梅还是不错的，毕竟人家读大学了，他不想轻易放弃这段感情，有空就会去赣州看望小梅，给她送钱买礼物，感情比较稳定。
当他正准备放开手脚大展宏图时，他们销售的保健品被爆出含有微量有毒物质，不仅对人没有好处，吃多了反而会生病。公司被取缔关停了，还被罚了好多钱，小军吓个半死，赶紧连夜离开南昌，先回赣州躲避一段时间风头。好在小军在这家公司只是一个一线小销售，制假贩假跟他并没有太多关系，并非执法部门的重点打击对象，政府对一线销售人员网开一面，并未追究进一步的责任，当然公司高层肯定难辞其咎，被一网打尽。
小军在赣州蛰伏那段时光，小梅已经毕业并参加工作了，无形中给他们俩提供了一段朝夕相处的好时光，他们正式明确了关系。因此对小军来说，坏事变好事了。当然稳定的生活不可能只靠小梅一个人工作，思来想去小军决定跟朋友外出去上海滩闯荡一下，并且跟小梅相约，等他工作稳定后就接她一起去上海生活。带着对小梅的承诺，初到上海的小军，正赶上上海房产交易的高峰时期，他很顺利便应聘当上了一名房产中介。，
对小军来说，再没有比房产中介更加适合他的工作了，准入门槛很低，不需要学历，不需要工作经验，只要能说会道就能够胜任，恰好2年多的保健品销售工作让小军后天练就了巧舌如簧的本事。有时候形容一个人的嘴有多厉害，我们经常会说他能够把死人说活，小军就是这样多年来靠一张嘴闯荡社会。他在房产中介行业顺风顺水，公司看他是个可造之才，2年后便将他调到另一家业绩比较差的门店当店长，并许诺如果能够将门店业绩做上去，便可以获得高薪。
更换新单位的小梅发现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新单位，很长时间都无法融入，原因很简单，她在以前的二级医院，多少有些优越感，但是在新的单位她发现自己一点也吃不开，儿童专科医院级别要比她前面待过的两家医院都要高，工作人员的学历都要远远胜过她，而且新单位护理人员护理技能都很高，理论水准也是她所望尘莫及的。同时她之前完全没有跟儿童打交道的经历，一切都要从头学起，甚至有一次给一个患儿打针，因为长时间找不到血管，还被患儿家属投诉了，无形中加重她的挫败感，让她怀疑自己当初跟着男朋友更换新单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小军到新门店工作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自己无意中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升职的欣喜很快被糟糕的业绩冲刷得一干二净。前任没有做好并不完全是能力问题，而是周边房产交易意愿低、人员流动性很差，决定了业绩不可能太好，虽然他想尽各种办法，无奈收效甚微。业绩不好，收入锐减，生活质量自然大打折扣，多重压力之下，小军下班后便想做一只鸵鸟，开始跟一些狐朋狗友去打牌赌博，他美其名曰通过打牌缓解压力，是一种良好的解压行为，其实回头去看，这完全是一种借口。
小梅的失落与小军的失意叠加在一起，变成了彼此反复争吵的导火索，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成了生活中的家常便饭。曾经的温情与感情，在日复一日争吵中慢慢变淡。所以说有人变换单位是迎来新生，有人变换单位是跌入粪坑，至于什么是新生什么是粪坑，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能有深刻体会了。
一天晚班时，小梅在急诊加班。当天很奇怪，生病的患儿很多，整个急诊大厅被挤得满满当当，患儿的哭声与家长的抱怨声、不小心碰撞的吵骂声，此起彼伏。小梅属于被临时抽调去帮忙的，这种情况在医院很常见，记得我读研阶段以及主治医生时，节假日经常要作为加强班到急诊去帮忙，以缓解急诊一线医生的压力。小梅应该也是属于此类情况。
那段时间小梅与小军经常闹得不愉快，心情本就很糟糕很烦闷，又赶上身体不舒服，所以工作状态并不好。她在给一个小孩打针输液时，忙中出错，拿错了液体，幸亏在她专心打针时，家属无意中瞟了一眼液体袋子外面的名字，发现不是他家小孩的液体，便开始大声吵闹起来。其实作为小梅，她本来的程序肯定是打完针就会核对患儿信息，确认一致后才会将液体吊上去，能够有效避免出差错。或许是患儿家属等待时间太久，或者心中也积压较多的怒气，于是便一起对小梅进行了语言上的狂轰滥炸与“慰问”，其崩溃程度想也想得出来。
医院值班领导闻讯赶到，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虽然觉得小梅有责任，但是并没有家属所想那么严重，家属显然是反应过度了，因为小梅输液体之前是肯定会核对的。不过为了平息家属的怒火，领导很体谅，马上更换护士为小患儿打上针，然后将家属带到一旁，进行了耐心的解释，又让小梅给家属道歉，才勉强平息了下来。这种低级失误有时候是致命的，对小梅来说，是不应该出现的状况，算得上是她职业生涯至今鲜有遇到过的奇耻大辱啊，她真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已无法再继续坚持加班了，领导也很能理解，便嘱咐她早点回家休息，调整一下心态。
回到家的小梅，看着冷冰冰的家，心里犹如跌入冰窖之中，她本希望小军能够在家陪她，说几句暖心窝的话，给以她安慰与关心。可是等到后半夜，才等到满身酒气醉醺醺的小军回到家。当晚小军手气依然不佳，又输了个精光，心情郁闷无比，便独自吃了点夜宵，喝了不少酒，本想可以戒酒浇愁，谁知道戒酒消愁愁更愁。
“你还知道回来啊，都几点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除了赌就是喝，还有点正常人的样子吗？现在这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没有意思了。”一见到小军，小梅便开口抱怨起来。小军知道自己理亏，只是闷声坐在沙发上，一声也不吭，也不搭理小梅的唠叨。
“你以为装聋作哑就行了嘛？我真是瞎了眼了，干嘛跟着你跑到这个破地方，苦死我了。”其实小梅想表达的是跟着小军到新单位来，而不是说跟着他到上海了。但是醉酒之后的小军显然会错意了。
“不喜欢来你就滚回去，想上哪就上哪里去，你不高兴，老子还不开心呢！”小军终于爆发了，酒后的话语是不经过脑子思考的，所以听来会更加过分。当然，回家之后天天吵架的日子，任谁也会有心态崩盘的一天。
“好，这是你说的，那我走，我现在就走，谁不走谁是王八蛋。”小梅一听小军如此过分的话语，便起身要往门外走。此时已是凌晨2点多了，小军一看小梅要出门，酒立即醒了一大半，赶紧伸手要去抓小梅，想阻止她外出，可是小梅不依不饶就是要出门，两个人争执之下，小军拉着小梅的手撞到了门框上。
小梅立即“啊”的一声惨叫，感觉自己的右手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她赶紧捂住右手蹲了下去。小军听到“嘣”的一声响之后又看到小梅在哭喊，才知道刚刚可能闯祸了，酒立即就全醒了，忙不迭蹲下，帮忙检查小梅的手到底伤得如何了，只见右手背肿得像个馒头一样，局部有一道深深的印痕，应该是碰到门框撞击所致。小梅只是一个劲地哭，心理上与肉体上的痛苦相互叠加，让她突然之间有一种很深的绝望感。
小梅在小军搀扶下，勉强走到床边，作为一个学医之人，她很清楚自己的右手肯定有问题，读书时候老师说过，骨折的最主要特征，疼痛、畸形、肿胀和功能障碍，她四样都占全了，肯定有骨折。本来应该马上去急诊拍片，但是当小军反复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急诊，她心里依然在赌气，一声也不吭，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压根不理他。两个人虽然经常吵架，却从来没有动过手，一次动手的伤害可能胜过十次以上的吵架。
右手的钻心疼痛让小梅一晚上都不能合眼，更别谈睡觉了，疼痛一阵接着一阵，每隔一会，就是一阵猛烈的疼痛袭来，每一下都会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小军也明白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主动拿来好多冰块帮她冰敷，才略微好受一些。第二天早上，右手的肿胀更加厉害了，疼痛也愈加剧烈，小军便跟单位请假，要带小梅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着右手的伤情，小梅也别无选择，一个人肯定没有办法去医院看病，又要排队、挂号、拍片，有个人搭把手总比自己去要好很多吧。不过全程小梅都不搭理小军，只是嘴里嘣出了原来单位的名称，小军知道她心里还在生气，便驱车往林医生所在的二级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急诊，按照流程一步步走，等拿到片子的时候小梅心凉了大半截，虽然她只是个护士，但是基本的影像学片子还是看得懂的，右手掌骨的骨折看得清清楚楚，估计连小军都能看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到科室找以前的护士长帮忙。毕竟虽然她已经离开这家医院，但是离开是因为家庭有实际困难，而不是跟医院或者科室闹矛盾才离开的。护士长很热情，二话不说就带着小梅和小军去找林医生。
林医生当天有一个接台手术，所以正在办公室玩着网络游戏呢，他最近疯狂迷恋上斗地主，已经赚了非常多的积分，级别也非常高，很多医护人员喜欢这种简单的游戏，在于他们不仅可以解压，更加重要的是可以打发等待的无聊时光，无意中培养了许多游戏高手。
林医生看过片子，再实际检查完小梅的右手之后，很明确地告知小梅还是手术为好，右手第二掌骨中段粉碎性骨折，移位很明显。掌骨骨折的手法复位一向很困难，该部位骨折跟其它干部骨折略有不同，在于手上掌骨互相之间彼此有影响，手法复位后的位置很难稳定住，所以保守治疗的失败率还是比较高的；至于手术的好处多多，能够良好复位，及时固定，减少许多骨折的并发症，同时鉴于小梅工作的特殊性，手部的灵活性很重要，因此林医生建议还是选择手术为好，早开刀早做功能锻炼。
听着林医生耐心而亲切的娓娓道来，句句说到小梅的心坎里，她不禁频频点头。小梅在科室上班时候，已经早有耳闻林医生水平很高超，大家都很信任他，是医院员工及家属的首选头号医疗守护神，心想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家并非是恭维他。本来手术不手术这件事，她应该跟小军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但是听完林医生的讲解，作为学医之人，她迅速就做了决定，同意手术，并恳请林医生帮她抓紧安排床位手术。
小军其实也在一旁认真听讲，作为小梅受伤的始作俑者，他深深自责，认为自己不应该把工作情绪带入家庭生活之中，现在骨折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唯有认真去应对，才是挽回小梅冰冷内心的最佳方式。虽然小梅压根没有搭理他也没有任何跟他商量的意思，他还是很主动跟林医生说作为家属，他也同意手术治疗，请他尽快帮忙开具住院证，由他去帮忙办理入院手续，
入院后，经过必要的术前检查，林医生便尽快帮小梅安排了手术时间，许多曾经的小姐妹看到小梅受伤住院了，都主动来关心她，包括一些平时比较年轻的、经常跟她搭班的小医生，也都跑前跑后嘘寒问暖，让她感受到了同事之情的难得。小军也一改近期的颓废状态，鞍前马后，勤快地做着保障工作，他特别希望能够通过优秀的表现，竭尽全力留住小梅的心。
手术如期进行，当天林医生带着下面主治医生一起上台为小梅手术。掌骨骨折是一个非常简单而常规的小手术，一般来说主治医师级别就可以轻松应对了，更不要说林医生这样的资深副主任医师了。麻醉后消毒，铺单，切皮，暴露，复位，固定，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当做完这一切，林医生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发现时间刚刚过去半小时，无疑又是一个完美的手术。
就当林医生准备给小梅进行缝合时，坐在他对面的主治医生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建议林医生先下手术休息休息吧，缝合的事情由他来完成。主治医生刚刚转到林医生手下不过一个月，入科没有多少时间，对他的水平没有非常深刻的了解，不过从林医生角度来说，为了让下面医生尽快成长，也不大好意思一手包办全部的手术流程，因为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下面医生没有机会锻炼，得不到成长，长久之后，就没有年轻医生愿意跟在他后面学习了。
考虑到手术的主体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切口又很简单，几针就可以解决问题，林医生碍于面子，便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手术台，脱掉手套和衣服，坐到一旁休息一下。而主治医师接管了林医生的位置，开始认真的缝合起来，虽然速度稍微慢了一点，但是也很快就完成了关闭伤口的任务。林医生看着手术台上的主治医师，似乎看到当年自己急于成长的样子，赞许地点了点头，毕竟毫无疑问，如果下面医生成长了，那么自己也会轻松很多。
安返病房的小梅看到翘首以盼的小军，两个人有些冰释前嫌的感觉，毕竟认识那么长时间了，虽然共同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有过纷争，却也有许多快乐。最近一段时期，确实是他们认识以来的艰难时刻，但愿一次受伤，一个手术，可以让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消弭，重归于好。
术后第一天换药，伤口渗出比较多，仍然伴有红肿，不过手部处于略微弯曲的功能位，小梅感觉骨头有点小的偏曲，便跟主治医师提出来，主治医师看了半天并没有看出太多的端倪，对着小梅笑笑说，这是你的心理作用，你太关注自己的骨折啦，一个人使劲盯着一个物体看，即使它是直的也会有弯曲的结果产生。小梅听后觉得有道理，当然对小梅来说，骨折复位固定之后，原来的疼痛感明显缓解了许多，心情自然好了不少，所以也不以为意。当然小军在一旁虽然不搭腔，却把全部过程都用手机录了下来，小梅和医生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却美其名曰关心。
三天之后随着肿胀消退，原有外固定去掉之后，小梅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她尝试弯曲手指时候，受伤的那根手指屈曲时候就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偏曲，她心想坏了，可别手术做坏了，她赶紧向林医生求助。林医生检查后发现确实有一定程度尺偏，但是看片子骨头的位置完全解剖复位，按照道理不应该有此种现象出现，好在情况并不严重，加上刚刚手术没有多久，也不适合再做过多的干预，便建议小梅先暂时进行康复训练，希望可以通过康复训练纠正屈曲后的尺偏现象。
小梅起初还是很相信林医生的，当然小军态度可没有那么好，除了林医生，其它的医护人员都感受他的坏态度，大家都有些替小梅惋惜，好端端一个人怎么找了这么一号人做对象呢？做完一个月的康复训练，小梅的手并无明显改善，而且尺偏的现象越发严重，说明里面肯定有问题了，此时林医生再想给她做处理，谁知道小军却跳了出来，首先表态不干了，指着林医生的脸破口大骂，一味指责，而小梅也由当初的信任慢慢转为了怀疑。
“其实要是在刚发现时，当机立断进行果断处理，可能就不会演变成那么难以收拾的后果。”林医生很有些惋惜错过了最佳处理时机，至少早期处理的话，即使小军有天大的意见，但是小梅至少能够理解吧。
出院后小梅和小军走遍沪上许多三级医院，不同医生有不同的建议，但是有一条基本趋于一致，再次手术才能纠正屈曲后尺偏的现象，其实从后来小梅提供的录像来看，确实当手部弯曲的时候，受伤手指的尺偏非常明显，严重影响了手部的功能。小梅经过一段时间思考和比较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家三级医院为她做了第二次手术，医生去掉了一颗螺丝钉，并对肌腱进行了一定程度松解，很幸运地是术后小梅屈曲尺偏的现象就完全消失了，更加坚定了两人的想法，那就是林医生的手术开坏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便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恶化。两人的心态彻底坏掉了，加上小军工作又很不顺心，于是渴望从医院闹些钱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小梅考虑到是老单位，不方便出面，而是由小军冲锋在前，他本来就没有读过太多的书，所从事的工作也是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而跟医院理论只需要脸皮厚、会玩嘴皮子，这是他10多年来的强项。于是一路闹访，一路告状，从区告到市里，当我看到他们申请事故鉴定时，已经是到法院准备与林医生对簿公堂了。确实，一根手指头的价值，尤其对手部功能的影响，很多时候不是金钱能够对等衡量的，即使经过再次处理小梅已经基本恢复，功能也没有什么影响了。
记得鉴定会当天，小军将林医生的水平、能力，品行批驳得一无是处，好像他面对的不是爱人曾经的同事，不是爱人曾经的主刀医生，而是马路上跟他发生擦碰的过路人一般，至于小梅看向林医生的眼神，也是冷漠得可怕，他们两个人认定了林医生就是一个不负责任、“草菅人命”的坏医生。他们用了许多让外人听来都很刺耳的说法，好在组长屡次叫停了他们的不恰当行为，让人看后心生感慨无限。
“其实复盘整个小梅的治疗过程，我是有深刻教训的，毕竟给她手部造成的伤害是既成事实。我当时不应该心软，让主治医师去做这个缝合，我估计应该是他在缝合的时候，带到了肌腱了，所以才会导致屈曲时候出现尺偏，如果我当时坚持自己缝合，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后悔还是蛮后悔的。”林医生苦笑了一下，谁能预测呢？“反过来说，早期我发现后，如果及时打开，将危险因素排除，那么他们俩即使有意见，应该也到不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鉴定的事实比较清楚，有前后两次手术的记录，以及患者自己留好的录像资料，不得不说作为房产中介的小军，关键时刻起了重要作用，对于鉴定专家了解整个治疗全貌，起了非常大的帮助。不论小军起初出于何种目的，但至少在患者接受治疗的整个过程中，都留有一手的现场录像资料，这为之后他们的所谓“维权”提供了不少便利。但从医学本身来客观评判的话，根本问题在于林医生的手术究竟有没有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对此，专家意见比较一致，基本取认了手术中并不成功的一面，相信林医生也能够接受自己粗心大意带来的后果。在此案例中，我们不能一味去指责其中的任何一方，而更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为何本来应该是携手同行的医患，最终走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令人深思，耐人反省。
目录
扉页 做善良的人
00 自序 江村日无事，烟火自相依
孤星
01变脸
02 左右为难
03 反目成仇
04 难分对错
05 无理取闹
06 酒国英雄
彩虹
07雨后彩虹
08 生死抉择
09 杀出血路
10 生死时速
11信任
12何处惹尘埃
13 爱拼才会赢
第三篇 烟火
14 第一次核酸检测
15 旅行的意义
16 父爱如山
17 爱的传递
18 一次高原行，一生高原情
19 老顽童
20 烟火：延续与传承
后记：语无烟火始成家
